无论这对假话连篇的师兄弟如何,程珞杉竟然还有一位魔修朋友也是人丹,都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不过,那位朋友既然已走火入魔,那想来以后是不会有被吃的风险了,虽然时常受离魂之苦,也算是保住一命。
红冲沉吟片刻,道:“你改日带他一起来看看。”
程珞杉不曾忘记这话题因何而起,问他:“你提起人丹,那就是人丹与岛主有关?”
“没有能给你看的证据,我也不好说。”红冲微微一笑:“但今日听你一言,我确定我们要杀的人又多了至少一个。”
程珞杉听他没头没尾的这话,也不知信了几分,阴沉着脸道:“还有谁?”
“谁把你朋友炼成人丹,自然就是谁。”红冲便说:“与人丹有关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方赭衣、定寅真尊、还有引心宗弟子……或者说是与引心丹有关之人,一个都不会被放过。
但其他人尚且好说,唯有善仪真尊,红冲投鼠忌器,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动手。
“其实时日长了,迟早会有动静,但那或许还要几十年,上百年……我等不了了,所以我们建立魔教主动出击,便可快刀斩乱麻!”红冲仍是那副耐心稀缺的模样,转而道:“你若不肯,便说我欺师灭祖,屠杀师门的消息传出,叫他们主动出击,也是同样的效用。”
“……”这番进可揭竿起义,退可成为公敌的说辞,叫程珞杉哑口无言,只能挣扎一句:“你是铁了心要把我蒙在鼓里,还要我为你做事?”
“是。”红冲含笑道:“又如何?”
程珞杉打量他片刻,肯定道:“你有线索,却不肯告诉我。”他微微一顿:“但我又怎么知道你这幅表现是不是虚张声势?”
红冲从善如流:“我给你发个誓。”
话音刚落,他就三指向天,语速飞快:“若我红冲今日对程珞杉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他本想说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却忽地想到天雷原本就对自己时刻关注,若是哪一日被劈了还真不好说;而永世不得超生……他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来世,所以才只想守住眼前。
于是改口说:“便叫我被乘岚抛弃,沦为孤家寡人。”
“……你——”程珞杉真想抽他。
但思索良久,实在那他无法,只能勉强道:“岛主和你都于我有再造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违逆这份恩情,但是……”他一咬牙,道:“我也不能看着你因为刺杀岛主而死。”
“你说错了。”红冲淡淡道:“我要杀方赭衣,就一定是他死我活,有没有你都一样。”
程珞杉不知道他这份自信从何而来,反问道:“那你还将这些事告诉我?你自己慢慢修炼,然后去送死就好了!”
“确实是,但我毕竟不好露面叫乘岚难做,有些事还是得交给你。”红冲倏地一笑,却又抬手覆上程珞杉肩头:“但你我的因果也已经缠作一团,我要送你一份造化,比如……”
他手指轻点程珞杉肩胛,程珞杉便感觉到体内魔气随之涌动,竟然是强行调用了程珞杉的真气。
不等程珞杉大惊失色,只见魔气捧着那两颗丹药幽魂,缓缓上浮至二人眼前。
“我帮你送他们往生,解你心魔。”
这一回,哪怕再如何压抑情绪,程珞杉仍然无法控制地颤声道:“你是认真的?”
幽魂被制成了这丹药模样,哪怕并不曾完全炼化,程珞杉也早对往生不做希望了。
大仇得报,心魔却难解,程珞杉也不曾惦记过继续修炼,只打算以后带着四处流浪,待得哪日不巧,便与家人一起丧命在哪个有志修士之手,为人送上一份功德也好。
“我这人从不打诳语,除非有必要。”红冲正色道:“往生确实可以,但你总是优柔寡断——否则现在就不会被我拿捏。待得他们投胎之后,我可以让你远远看一眼以做确认,而你永远不可再入凡间,省得你又忍不住插手,乱了他们来世因果。”
“……我明白。”程珞杉闭上眼睛:“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好好生活,就像如果不曾有个我那般,来世如何早已与我无关……这就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的话,我程珞杉自此为奴为畜,再无他言。”程珞杉道。
“真的?”见他一本正经,红冲忽地兴味盎然起来:“那我让你去刺杀方赭衣呢?”
“……”程珞杉只好说:“我不是岛主的对手,但你让我去,我如今这样,也不怕再背上欺师灭祖的恶名,然后死在岛主手下了。”
他如此说,显然还是不把杀方赭衣一事十分放在心上,既有不愿,也觉得不可能成功——既然注定失败,那哪怕背上恶名而死,确实也对他这个孤家寡人无甚所谓。
红冲并不在意程珞杉的态度,随口道:“好,到时候让你打头阵。”
既然如此,程珞杉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便将话题又牵会“魔教”那事,道:“你是想要支一道幌子出来,逼仙门正派向你出手?”
“正是。”红冲可懒得如项盗茵那般依次拜访大小仙门,况且项盗茵有引心宗作为靠山,去哪里都是夹道欢迎,不像他一个通缉犯四处潜入,要检查其中是否有人丹的影子,花上千百倍的精力和时间也不为过。
所以干脆将错就错,拉一道幌子出来,再作些无伤大雅的小乱,迟早引得仙门讨伐,届时这些人依次自己送上来,也省得他挨家挨户排查。
“其实多此一举,”程珞杉却道:“你忘了项盗茵。”
红冲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