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淳于青若停在汉白玉阶上,凝望蔚蓝天幕,想起庆贺三十二年的秋天。
那是他去西疆的前一天,天空也是这般蓝。
凌虚哥哥说他的广陵王府快修好了,等开了府,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他会种满园梨树。
回到住所,淳于青若从匣中取出泛黄的纸张,一页页回味。
“梨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你,刀剑无眼,千万珍重。”
“梨奴,我让人在梨林里修了一座亭子,等梨花开了,我们可以在亭子里赏花。”
“梨奴,我新得了一把琴,音色极美,我已谱了新曲,等你回来舞剑。”
……
自从文怀太子被冤死,自己就再没收到过凌虚哥哥的信。
是因为父母之仇,凌虚哥哥才变成这样吗?
因为自己是淳于家的人,是陛下之臣,他早就蓄意谋反,料到会有今日之战,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不喜欢了。
淳于青若戚戚然,心痛如绞。
一边是凌虚哥哥,一边是陛下。
他…该怎么选?
“梨奴,怎的呆住了?”王夫人替儿子打点好行囊,摸了摸儿子的头。
“母亲,表哥他……”
王夫人嘘道:“莫再喊他表哥了,被人听去了不好。”
“母亲,丹书铁券能免谋反之罪吗?”
王夫人闻言蹙眉:“梨奴,你想做什……”
不等母亲说完,淳于青若着急打断道:“一枚不行,两枚够吗?”
淳于青若默默盘算,父亲曾立功得了一枚丹书铁券,他荡平西疆又得了一枚,如果能生擒,或许他能求陛下饶凌虚哥哥一命。
“梨奴,慎言!”王夫人少见的严肃起来,“荣王谋逆,罪无可赦,莫要动这心思。”
“母亲,我不想他死。”
王夫人正色道:“儿啊,你是大燕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是淳于家乃是王家的荣耀,你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必然青史留名,万古流芳。事到如今,你不能也不许胡思乱想,你只能是忠臣。”
“可我……”
可我喜欢他,我放不下他。
王夫人道:“没有可是,儿啊,你是淳于青若啊。”
夜晚,淳于青若取了头上的青玉簪放入匣中,连带着无尽的回忆将木匣沉入池中。
他还是太贪心了。
他既不想让淳于家因为自己背负骂名,又放不下这段情。
既然活着不能两全,那便殉了吧。
凌虚哥哥必死无疑,那便尽了忠再随凌虚哥哥去吧。
这样就两全了。
到时候地下重逢,抓住凌虚哥哥的衣角,哥哥就又会喜欢他了。
看着涟漪散尽的池水,淳于青若绽开了笑颜,心也随着木匣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梁俨率兵挺过了龙河,只是玉京发了诏令,他们无法再打着勤王的名义,于是索性竖起了反旗。
只不过不是平白无故地反,而是另有说辞。
当年文怀太子被鸩杀是因为他发现了户部挪用西疆军费为燕帝修建天熙台,燕帝为了转移臣民对西疆战败的讨论,同时为了不让挪用军费的事情暴露,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太子逼宫的大戏来转移矛盾,顺便将相关知情人员全部灭口。
孟宝昌纯粹是因为倒霉,当时刚好是他在西疆作战,燕帝就顺水推舟,让他背了锅,治了他贪墨之罪。
南下之前,孟宝昌在沈凤翥的提点下才将这层因果想通,怪不得陛下没有赐他死罪,当晚去了宫城的金吾卫只有傲儿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