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提议之人很快自己吞回了这话,他们走到今日,都是怀着这一颗忠齐之心,欲要大齐东山再起的。
唐珏一句威胁蔺稷要以公主之头的祭旗的话,便得了如此下场,若当真伤及公主,焉知他是否会生剥活剐了他们!
也侧面反映公主在其心中的位置。
是故陛下手书不行,蔺稷不信城内民众为兵,不起恻隐之心,换公主手书,或许能让其同意。
隋霖得了侍者传话,目光扫过滴漏,“去章台殿请长公主。”
“不必,孤来了。”
勤政殿的大门未曾闭合,外宫门一直开着。
夜空乌云泼墨,星月都躲避了身影,云厚得就要落下一场雨来。
隋棠就这般从夜色中走来,依旧身着麻衣素服。若非慢慢走近,地上现出狭长身影,便要当她是一缕幽魂了。
她在丹陛前丈地处顿下,抬眸看丹陛上殿宇内的君臣,同自己胞弟遥遥相对。
隋霖看见她身侧侍女手中捧的卷宗,顿时面带笑意起身,甚至出来殿中相迎。
他站在丹陛上,群臣站在他身后。
“阿姊——”隔着九重丹陛,丈地距离,丹陛两侧三十六虎贲军死士,隋霖向胞姐开口。
隋棠亦冲着他笑,却不再往前,而是缓缓往后退去。
“阿姊——”隋霖只觉烛光晃眼,看错了她的举止,踏前一步喊她。
然还未曾反映过来,便见得从她身后腾空跃出许多人,四下点足借力,或将隋棠已经掩藏于身后,或于途中击杀了虎贲死士,或已经来到这一众君臣身前挟持他们。
虎贲死士有数个反应快的,抽出刀剑防御,却架不住对方突袭,且人数众多,又是比他们训练更久的暗卫,未过几招便丧生刀口之下。
“隋棠,你——”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勤政殿中的一支完整的虎贲卫队便被清除干净,隋棠控制了勤政殿。
隋霖见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章台殿中尚有死士看管她,她是如何招来的这些人。
天空乌云压下,隋棠挥手示意暗卫让出一条道,走到丹陛之下,看被挟持的一行二十余人,乃隋齐皇朝最后的君臣。
“首先,你要知道,这趟洛阳之行,不是你借母后之死将我囚来来,而是我借母后之死回来解决一些事情。原本在母后还不曾薨逝前,我便打算回来了。如今不过是回来得让你愈发相信我无依无靠被你拿捏罢了。”
“这些人是蔺稷原本就藏在宫中的暗卫,本应该有更多的,但是你本事也不小,将禁中靠近你身侧的全换了。”
隋棠话至此处,隋霖有些反应过来,“他们没能靠近禁中,是在外围殿宇蛰伏?怪不得,你给母后送丧,要走中段的万春门、华林道!”
“你是在唤醒他们——”隋霖看着隋棠手中把玩的玉佩,“朕看过你的玉佩,五谷为纹,甘棠为饰,朕却只以为是蔺稷爱重你之故,从未想到,竟是、竟是……”
隋霖睚眦欲裂。
“不仅如此,母后发丧那日,城外欲救我而未遂的人手是特意让你看见的。好你更加自得,觉得我逃生无路,在你手掌之中。”
“阿弟,你当真半点没让阿姊失望。你多得意啊,让我观武库,看粮草,了解你兵甲布置,你是算死便是我知道了也无计可施,对吗?”
四千兵甲会在东谷军兵临城下时去偷袭台城守军,让其不能里应外合对宫城施行偷袭。
不足六百的死士用于八处城门守城。
隋棠记得很清楚,当日她冷眼扫过,阊阖门城楼上不过六十人,如此八门所费五百人左右。剩得百余人,自然都作禁中防守之用。
这些日子,她拖延着不写手书,为的就是摸清勤政殿处到底禁军轮换到底是多少人,多少班次。
【老师此番破城计策,属于先发制人?】
【算,但也不全算。先发制人从兵法的角度讲,当是在一切占据主动位置的情况下,择选的方式。承明此间其实莫说处于主动,相反极为被动。按照他当时的处境,最好的处理方法当是擒贼先擒王。但是显然,他无法摸透邬善的位置,也不知邬善周身防卫几何。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如今的方法。】
隋棠决定回洛阳时,便想到了当初承明身陷益州而后脱身的法子。只是她此行,原比承明要得更多。
脱身只是其次,她来的真正目的——是开城门,迎新主。
“阿弟!”隋棠抬首看他,“你前些日子,不是问我如何阿母都过了头七,我还不愿去服脱丧吗?”
隋棠垂眸看自己一身素服,轻轻叹声,仰头看无边夜空,似看到了她不曾有幸经历过的帝国繁荣的岁月,先祖们平江定山,万国来朝;看到了她无奈遭受的皇朝崩裂的景像,流民失所,人犬争食……热泪从她眼角滑落,她与胞弟四目相对,“我是为国服丧!”
“你放肆,朕还活着,国门还没破,大齐还在,大齐福祚绵长——”
“马上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