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火越燃越高,越烧越热,完整的、破碎的、华美的、腌臜的都成了哺育烈火的干柴。
时易之眨了眨眼睛,用力地咬住了下唇,接着快走过去再一次牵起了冠寒的手,带着他逃亡般朝屋外奔去。
灯海湾的插满线香的火龙在烧,身后的小院也在烧,天被映成了一片火红。
噼里啪啦的声音愈来愈大,不堪重负的横梁断裂砸落,火舌卷出了屋外——这是热。
湿冷的晚风在呜咽嚎啕,如刀般的冰冷刮在人的身上——这是凉。
他们在热与凉中奔跑,从火光奔向昏黑,从昏黑奔向如昼的灯火。
最后,两人站定在了火光侵蚀不到、黑暗席卷不来的大石上,俯瞰着灯海湾的热闹。
时易之抬手把冠寒散乱的发捋到耳后。
冠寒侧着脸贴了贴他的手,接着,将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他轻叹一声,闭上眼用力地圈住怀中的人——如嵌入骨血般用力着。
“时易之。”冠寒突然低声开口。
“嗯?”
“你以后不许再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话了。”
时易之顿了顿,“好。”
“因为这是错的。”冠寒说。
他这样说。
时易之身体一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那一霎,昏沉的夜幕中忽然坠下了一片雪白的东西,它飘忽着、旋转着、轻舞着,最后落在时易之的脸上——有些凉。
时易之怔怔地抬手,用指尖抚过那一寸,却发现整张脸都已经湿了。
“时易之,下雪了。”
时易之重新闭上了双眼,更加用力地抱紧冠寒,又颤着手轻抚着冠寒冰凉的头发。
然后回答道:“嗯,是下雪了。”
第56章第二十四簇话本
天启四年的清州,冬天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十月十九的雪下了一整夜,直到二十日天青也未停歇。
白茫茫一片盖住了火烧后的灰烬,也盖住了灯海湾一整夜的喧嚣。
在灯海湾时还没有什么,住在客栈时也活蹦乱跳的,然而一回到时府,冠寒就生了病。
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连坐也坐不起来。
虽是如此,可他嘴上还在不停地嘟囔念叨,说自己命不久矣;说清州的天是个坏脾气;说时易之一定是故意的,要害惨他然后另寻新欢。
绝口不提自己偷偷跑掉这件事。
看着他难受,时易之连冤枉都不敢喊,只顾得上忙里忙外地伺候着人。
不过病着的冠寒也不总是在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