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不是,赵明棠吗?”祝允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只见许久未见的赵明棠和何云琅拉拉扯扯的,也不知两个人在念叨什么,全都是一脸的着急之相。
这里距离鸣筝阁可没有多远,两个人又都和他们关系匪浅,几乎是用头发丝都能想得到,定然是阁里出事了。
贺长情拍了拍祝允的肩膀:“快,追上去问问。”
只是她嘴上这样吩咐着,自己却是根本等不及祝允上前的动作,径直扯着嗓子朝前面那二人喊道:“何云琅!出什么事了?”
离得近了,贺长情和祝允才看到二人脸上的细密汗珠。这样寒凉的时节,却硬是流成这个样子。
这不禁让贺长情心内更是焦躁难安。
看到是他们两个,赵明棠和何云琅脸上的神色明显一僵,不过到底是生死大事,无人敢隐瞒。
尤其是赵明棠,说起话来几乎不过脑子:“沈从白快不行了。”
“胡说什么!”赵明棠这话不假思索,自己说得倒是痛快了,就是不知道会给他惹出多少麻烦。何云琅极力辩解起来:“主上你别听他的,是这样。沈从白情形是危急,不过里面御医也在全力施救,未必就不能……”
余下的话音碎落在呼啸的北风当中,莫说是疾速走远的二人,就是何云琅自己都没能听清。这样的情况若是放在以往,何云琅根本不用昧着良心开口,因为他并不是会把疑难杂症放在眼里的人。
毕竟他可是连天下奇毒都能破解的人,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将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的将死之人给了救回来。
可沈从白不一样,他被人一**穿胸口,当场血流不止,宫中御医如流水般地进去。
直到此时,都没见哪怕有一条好消息传出来。何云琅再是有点恃才傲物的本领,也不会将整整一个太医院的人都当成蠢材。
当然了,只要是亲眼见到过又或是听说沈从白具体伤情的,都知道是回天乏术。从未听说被人刺穿还能活下来的先例,沈从白能硬吊着口气撑过数个时辰直到此刻,也算是种奇迹了。
饶是如此,何云琅也依旧想去亲自看看,成与不成,总要试过了才能下论断。两人跟在祝允身后,一前一后地赶了进去。
床榻之前,已经是被宫里来的御医们挤得密不透风。一片细声细气的低语中,还夹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啜泣之声。
“小白?”祝允放下贺长情,又和从后赶进来的赵明棠一起扶着人走了上前。还未看清沈从白的惨状,贺长情就见一向以笑脸示人的左清清哭成了泪人。
其实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贺长情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只是她并不愿意相信,明明那么多次都可以逢凶化吉,怎么偏偏只这一次,就出了事?
榻上之人血色全无,唯有一对眼睫毛犹如振翅的蝴蝶,还在时不时地扑闪着。
贺长情知道,能坚持到这一刻,已经是用尽他全部的力气了。
“小白,我来晚了。”贺长情挤开人墙,坐到了沈从白的身侧。
她忽的就很后悔,若没有崴脚,若昨夜没有在破庙里耽搁那样久,沈从白会不会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真不是一个好主上。
“主上……”沈从白费力地睁了睁眼,却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还在说着宽慰人心的话语,“你没来晚……昨日负伤,只是,意外。”
不成想,他这意外二字刚刚说完,一旁的左清清就由最初的泣不成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左清清泣不成声,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但都和着泪水被泡在嗓子眼里,根本听不真切。
只是现在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谁都知道左清清不是故意的。
贺长情极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就近问向身边一名岁数看上去有些大的御医:“他还有得救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鸦雀无声。
这个情况下,沉默便已经是最强有力的回答了。谁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可说出来就又要面临着戳破窗户纸带来的尴尬与沉痛。
就在众人都以为会继续维持着这种憋死人不偿命的氛围时,一道过分年轻的嗓音打破了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僻静。
“内脏都被刺穿了。”岁数约莫才二十出头便做了御医的年轻男子忽然开口,也不知他到底是不会察言观色,还是太过心软,总之是不合时宜地张了嘴,“神仙来都救不了。别说是因为章相他们退兵退得太晚,耽搁了,就是当时就有郎中守在他身边,他也活不成。”
虽说实话总是血淋淋的残酷,但像这样直白,一点都不懂得迂回婉转的话术,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