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一番话说下来,浅显易懂,入情入理,不由人不信服
是的,买卖若好做,那还不得隔三差五跑,从入秋来,确实看莫非跑得少了。
山脚那点地,能种多少菜呢,好卖的话,也没见他去村长家收菜卖呢,他不帮别人,还能不帮村长?何况自己也能挣钱,可见确实卖得艰难。
刚浮动的心思又消停下来,大伙坐回原处,哼哼哈哈说起别的。
黄四福的轱辘又响了起来。
“县里人吃的是精。我娘家嫂子家里的妹子婆家就在县里,我嫂子上山捡几斤菇子,费劲巴拉做了半坛子酱,自家都舍不得敞开了吃,连我都只分了一碗,真是好吃!她妹子装了一罐子走,回头还说家里婆子不爱,嫌什么油少了,蒜不够细,要放些肉沫更有味,什么什么的,乖乖!吃个酱还要这许多花头!”
“有肉有油,还吃什么酱?”黄老嬷真觉得自己老了,看不懂世道。
“听说他们做酱还放鱼虾、油糖、香料,嗯~~~还要蒸啊煮啊。”
“天耶~~我把豆子一烀,搁外头晒,毛长到半拃,搬回来拌上桌,他父子几个照样吃得香!哈哈哈!”兰婶笑得很夸张。
酱不就是用来佐饭吃的,咋能弄得比烧菜还麻烦?
“哈哈,是耶!我前头晒时淋了点雨,毛都黑了,他爹却说,比以往吃的更有味呢!”
柳花婶闷头想了半天,还不死心:“那你,额,契弟的腌菜是怎么做的?也教教婶子,行不?”
在乡下,腌菜和缝衣做鞋差不多,家家都会那么点,没人当它是正经手艺,最多说有人手生,有人手熟。
柳花婶这样问,算不得什么刺探,冬冬更不会藏私。
他之前教过兰婶,据说兰婶也教过洪小芹和周芝芝等人,而兰婶她们也同样也教了他别的东西。
但是,就像和面,一样的流程,一样的面粉,到不同人的手上,有人就发得又白又大,有人就能发成死面。
腌菜也是,多少菜,放多少水,醋和盐多大比,泡几天出来吃,有人腌的嘎嘎脆,有人吃得辣嘴。
兰婶家婆媳几个,也试过两回,她家发面晒干菜都敢说是好手,偏偏腌这泡菜,就是出不了冬冬那个味。
冬冬当着一众人的面,细细说了做法,又提醒了几个关键点,嘱咐她们:“天热时,隔一日就能吃,现下冷了,泡上两三天再开坛子,保管酸脆脆好吃。盐千万莫放多了,这讲究的是个鲜脆,若是咸了,菜软绵不好看,口感也差。”
黄老嬷颠颠从对面过来,一边挤着冬冬往下坐,一边笑眯眯说:“怪道我之前照法子腌,就是没你给的鲜,还当是小兰记错了什么,原是自己盐放多了。”
黄老嬷嘴里的“小兰”就是兰婶,有她的话佐证,又有兰婶上前笑着辩解,还有周芝芝洪小芹她们跟着七嘴八舌反思,可见冬冬不是哄人的,莫非也没有骗大伙,他家的腌菜就是与众不同。
冬冬靠莫非那边靠了靠,扶着黄老嬷坐稳,又解释说:“我也是讨了巧儿,若是光腌青菜,再怎么鲜脆,还不是青菜味?呵呵,所以我与契哥就腌些黄瓜、莴苣、豆角,这类本身就脆生生的菜,才显得更好吃。”
“只是有一说一,我这法子,比寻常的要麻烦。而且,鲜脆鲜脆,它就不能久放。不像婶子们刚说的,家里去年腌的都能吃,按我这法子腌出的菜,放上一两个月就毁了。”
他的话说得清楚,其中道理也很明白,和莫非刚才说的“县城的人吃个新鲜”不谋而合,别人再也没有质疑的理由了。
几个没听过的妇人暗暗记下冬冬说的法子,打算开年园里的菜出来,试试巧儿,说不定自家也能推去卖。
她们心里琢磨过,若是自家吃,显然还是古法传下的更适合。
冬冬在说话,黄老嬷就眯眼打量着,一会去看他脚上的鞋,一会盯着他身上的衣。
等冬冬歇了嘴,黄老嬷上手摸摸他的袖子,说:“年轻人,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的,吃食省一点,衣也可以穿粗些,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呢。”
冬冬忙说:“是呢,老嬷您帮我说说他。来时娘家里。。。。。。唉,您晓得的,我就裹了几片破布,家里一根线都没给。契哥心好,给我从头到脚买了许多新的,我也是说买两身粗布有个洗换就行,他就不听。。。。。。”
莫非正笑盈盈看着他们,没等冬冬说完,抢过话头道:“谁说我都不听的,稀罕劲儿正上头呢,我就爱给你花钱。”他是如此的一本正经,撇脸看着冬冬,模样极为讨打。
冬冬脸红得像染了霞,左瞥右瞥都有人,前面更是一排人盯着,恨不得脚底有条缝给自己钻进去。
村里人哪里听过这等子浑话,一齐哄笑起来,兰婶和莫村长都为莫非脸热起来。
几个年轻点的小媳妇儿又笑又躲躲闪闪去看冬冬,见他脸似桃花白里沁着红,眉目轻怨羞恼地瞪着莫非,眼底却是情浓意转。。。。。。确实是有让人稀罕花钱的本事。
黄老嬷隔空作势呸了莫非一口,“原来戏文唱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我们老疙瘩只能听热闹喽!”
大伙又笑。
周芝芝舀高粱的大勺都捏不住了,黄四福也推不动轱辘了,趴在横把上笑得直抽抽。
周芝芝捡起地上的勺,一边拍着灰,一边给冬冬解围:“他这还不算什么,我瞧戚家婶子穿的,那才真叫一个好呢!”
见过的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捂着嘴吃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