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简看了眼窗外西斜的树影,知道现在已过午时。
谢祎命人连夜整理卷宗,又一早启程回京,一切都显得那般着急匆忙,可偏偏没走多远就在良木县歇起脚来,这一歇就是半天。
原本他们这些雍京送行的官员只要将他送出良木城门即可回去,可这么一耽搁,他们也走不了,只能一起在广和居里耗着。
“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傅行简回头,见是户部的一位员外郎,便微笑道,“孟大人是着急手上的公务吧。”
“可不是吗,在下是心急如焚啊。”孟靖淇急得在屋里踱步,“我手上的活儿我们大人要的急,本想着一早就能回去,这下可好,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睡觉。”
“心急也没有办法,孟大人不如坐下喝杯茶。”傅行简替他倒了一杯茶,状似闲聊道,“听说户部昨晚就忙了整整一夜。”
“可不是!这说的突然,咱们只好把人一个个从家里叫来,而且还不许外传,我还以为多急呢。”
他们这屋里的官职都不高,抱怨归抱怨,但好歹不似那些职位高的还得在二楼近身伺候谢祎,倒是清闲。
傅行简拿着一杯茶仍靠在窗边,不远处就是几名禁军背对着他,傅行简的目光虚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看了又仿佛没看。
其他人虽焦灼抱怨,但觉得二皇子早晚要启程,无非就是干等一阵,可傅行简心底却生出了一丝被软禁的异样感觉。
嚓地一声轻响打断了沉思,傅行简低低哎了一声正起身子,离得近的两名禁军闻声回头,他微笑着对两人道,“不好意思,一时走神将杯子摔下去了,劳烦您帮我捡一下。”
他是看着右边那位说的,然而左边的禁军统领模样的人却先率先抬了步,另一人看了一眼便不再向前,转回身去。
这名禁军统领走到窗边,弯下腰在窗下灌木从中翻找,嚓嚓作响,然而一声极低的,仿佛入密般的声音轻忽却又准确地飘进了傅行简的耳朵里,
“傅大人。”
傅行简仿佛着急,也扶着窗边探身出去查看,低下的头掩盖了双唇轻动,
“为什么停留。”
“像是在等什么消息。”这名禁军好像看到了,他蹲下,小心地将手伸进许多细小枝杈的中去捡那只茶杯,“刚才我换班时听到说什么人失踪,殿下在发火。”
傅行简心头蓦地一悸,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而此刻禁军直起了身子,杯子递回了手中,他颔首道谢,微微低头的瞬间忽然问道,“多少是你的人。”
“三分之一。”
孟靖淇见他拿到杯子便走过来笑道,“傅大人难得这般出神,幸好下头有草垫着才没摔坏。”
正说着,头顶上忽然咚地一声像是什么砸向了地面,屋里的几位都抬起头来愣怔了下,有人道,“咱们楼上就是殿下的那间屋子吧,这是出什么事了。”
有人去门外打听,傅行简仍站在原地,看似盯着那只已经放在桌上的茶杯发愣,他在想方才那个禁军统领的话。
这个禁军统领,是青柏。
楼上嘈杂的动静,以及打听回来的官员印证了方才他所说的,谢祎是在发火,他在这里等什么,谁的失踪能让他如此动怒?傅行简的心重重沉下去,恐怕能牵动他的整个雍京唯有一人,那便是谢暄。
他霍然向门外走去,把身边的孟靖淇吓了一跳,然而不过刚刚走到门口,随着一阵甲胄碰撞的轻响,一条手臂拦住了他,
“傅大人请回。”
如果说方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已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明明刚刚有人还畅通无阻地出去打听消息,怎么轮到他,竟是连门也不让出。
傅行简面色格外沉静,没人知道这身笔挺的官服之下的那颗心脏跳动的有多剧烈。
他尝试找理由出去,然而门口的这个禁军却是寸步不让,直到远处传来皮靴咚咚声,身边的禁军退了半步低头道,“统领。”
青柏看了傅行简一眼,也对他颔首,“傅大人,请随在下来。”
傅行简稍一迟疑,点头抬步随他向外走。
“大人,我只负责外围守卫,近处皆是殿下心腹和锦衣卫,我只知有人失踪,却不知道是谁。”
“是潞王。”傅行简脱口而出,微滞了下,“大概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