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见林大夫给安安清理伤口,他让林萍萍在跟前守着,有需要搭把手。他和里正几人走到院子里,详细了解事情情况。
张世忠目睹了事情全貌,张娘子也一直没走,这会儿让张世忠跟里正描述:“世忠,你跟你里正爷爷好好说说,不要有任何隐瞒,也不要添油加醋。”
“……远归哥给安安做的玩具枪,田富一直想抢,好几次安安都躲过去了。今日田婶子在旁边洗衣服,田富胆子变大,又要抢,见安安躲了,就先推了安安一把,安安刚要喊人,田富就拿了一块儿石头让安安闭嘴,安安要继续喊,田富就将石头扔了过去,恰好砸到了安安的额头。”
“田富看见安安额头流血了,被吓哭;田婶子背着安安,没看到安安额头的伤口。听见田富哭,以为是安安惹哭的,就把安安推了一把,安安头被砸了,这一推一晃就载到水里。当时万军要下去拉安安,田婶子不让,还扯万军,骂的可难听了。我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来喊江盼,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过去的时候安安已经被捞了上来。”
张世忠说完,江盼气的发抖,他以为只是小孩子的打闹,没想到田大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自家儿子,还推了安安,推下水之后还拦着不让别人救。
桥下水深,就算安安额头没有受伤,这么冷的天气在水里泡一遭也会有事。
这就是故意伤害!
江盼转头看向里正。
里正听完张世忠描述,刚要说话,就见江盼看了过来。
他是一村里正,江盼在等他答复。
里正思索片刻,斟酌道:“江盼啊,田娘子没有看到安安额头受伤,只推了他一下,也不是故意推他下水的,至于田富,也没有比安安大多少,手上没个轻重。乡里乡村的,你们两家又是邻居,回头让他们家给你们道个歉,医药费让他们出,这事就算了吧。”
江盼面无表情地问里正:“没有看到安安额头有伤?那她一个大人去推才六岁的小孩儿就没错?不是故意推下水的?安安掉到水里她拦着不让人捞出来,也不是故意的吗?还有田富,他是十岁不是四岁,他难道不是故意的?做错事不应该负责?”
“那你想怎么办?”里正也很无奈,都一个村里的,他不想闹大。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里正都没想到江盼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时看着温和有礼的孩子,怎么动辄打杀。
他是村里的里正,不想偏袒谁,只是马上秋忙结束该缴税了,这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能尽力劝说江盼:“江盼啊,都一个村的,拐着弯都是亲戚,不要把人逼这么紧,除了医药费,再让他们家赔点钱算了。”
江盼不依:“安安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知,里正爷爷,你让我怎么算?从出事到现在,田大娘骂骂咧咧就不说了,你来这么久可见着了她家里人?”
里正:……
田娘子一家确实不像话,再怎么说这时候也应该过来问候一声,而不是悄悄跑了。
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江盼逼的紧,他就有点不高兴了:“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杀人偿命,难道你想砍死田富母子?那是犯法!再说,远归去找大夫了,你弟肯定能救。”
“就算安安没事,田娘子和田富故意伤人,我也要去衙门告他一吿!”
“你怎么这么倔!”里正摸了把头发,原地转了一圈,指着江盼气急败坏道:“你去衙门告状你能得什么好?先不说田富母子是否会被治罪,你要状告同村居民就得先挨一顿板子!”
江盼抬头看向里正,这个情况他事先不知道。
里正看江盼有所动容,放缓了语气劝慰:“你身体好了没多久,再挨一顿板子,你能撑过去?你若出了问题,你让萍萍和安安指望谁?再说,就算田富母子被治罪,难道他们家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你们三个还要不要在村子里生活?”
里正看江盼沉脸站在院子里,想到江盼兄妹几个一路走来的不易,到底于心不忍,“江盼啊,大爷爷不是故意吓唬你,诚然,我有自己的私心,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我说的也是实话,衙门打板子可不是说说而已,你根本受不住。让田娘子家赔点钱,你们吃点亏算了。”
张娘子也在一旁劝说:“是啊,江盼。他们家人多,你们兄妹三个打又打不过,比无赖又比不过,闹到最后对你们没好处。安安一定会没事儿的,别担心了。”
江盼想笑,笑不出来。
他知道里正和张娘子说的有理,也知道里正话里有威胁和吓唬之意。
可他不能不顾虑。
他不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萍萍和安安还小,他得为她们考虑。
可是他恨。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谁都来欺负他,逼迫他?
就因为他们年纪小,好欺负?就因为他平时看着软弱可欺,才让田娘子有恃无恐?就因为他有弟弟妹妹的顾虑,里正就来逼迫他?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受这个罪?凭什么要让安安白受苦痛?凭什么田娘子一家不能得到教训?凭什么他要乖乖听话?
如果他接受里正的安排,田娘子一家会反思吗?会觉得做错了吗?
不会。
或许他们会碍于里正的面子出医药费,被摁着道歉,但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压他们三个,他们会有恃无恐,反正大不了就是赔点钱,又能怎么样呢?
刀没挨到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