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用善意的谎言为小女孩构造了一堵爱的城墙,让她相信只要自己好好努力,就能翻越城墙,等到母亲回来。
沈岁宁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了童年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是如此,日复一日地努力着,期待着哪天父母能够回头看看自己。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不自知地留意着这个学生的一举一动。
下了课,出去找月月的老师已经回来了,一脸凝重地坐在办公室。
沈岁宁放下课本,忙向对方走近:“怎么了?月月没出什么事吧?”
对方告诉她:“她奶奶昨夜去世了,小女孩什么都没察觉到,到今早叫人发现叫不起来,跑去找村人,才知道,现在正在家呢。”
她的心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也无法阻止,她只是在想,月月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到了下午,上完所有的课,沈岁宁向老师问了月月家的住址,想去找她。她对这里不熟悉,那老师看她这么担心,主动提出带她去。
十五分钟的摩托车车程,到月月家时,她家里正聚集了很多乡邻,因为大人要到明天才能赶回来,大家便先开始着手操办后事。
进了屋,月月正一个人跪在灵堂前,小小的身板看起来风一吹便能倒下。
沈岁宁叫了她一声:“月月?”
小女孩回过身,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轻声叫她:“老师……”
沈岁宁没说什么,到灵前上了三柱香,才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安慰说:“别怕,奶奶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但她仍旧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不怕啊……”
那之后,月月请了好几天的假。
再回来上学,仍旧和从前一样,每节课都认真听讲,课业也都完成得很好。
沈岁宁听那些本地的老师说,月月的父亲回来了一趟,送了老人家最后一程后,又赶回了城里。因为在工地上班,没法将小姑娘带在身边,只能先拜托邻里和老师关照着,等他在那边安排好一切后,就回来将她接走。
因而,月月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家里。
沈岁宁找她谈过一次心,小姑娘比她想的要坚强许多,只是在最后和她说:“老师,我听她们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现在奶奶也不在我身边了,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会呢?你有爸爸,还有那么多的朋友、老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小姑娘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攥着她的手紧了紧-
十月,县里断断续续的开始降雨。
好几次,他们在教室里上着课,外面闪电划过,没一会儿,雨水噼里啪啦拍打窗户的声便响起了。
大雨天,学生的情绪总是比较躁动些,高年级的还好,遇上低年级的学生,沈岁宁有时候要停下来安抚他们的情绪。
连绵的大雨下了好几天。
那之后,气象局开始时常发布暴雨预警,从黄色预警升级到橙色预警,山洪灾害风险预警也不时发到手机上来。
这晚,沈岁宁再次被雷声惊醒。
起来,手机果不其然的再次收到山洪灾害风险预警。她走到窗边,发现今夜的雨比平时还要大上许多,瓢泼的大雨,打在窗户上,她感觉窗户都在微微晃动着。
她想到家就建在山下,且左右人家都间隔得非常远的月月,心底忽然有了浓烈的不安感。
她年纪还那么小,就一个人在家,下了那么多天的大雨,今夜的雨势又前所未有的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记得她家的后面就是山……
沈岁宁对着手机上的风险预警和天气预报来回看了许久,又忍不住开窗试探了下外面的雨量,最终不安感战胜了心头的怯懦,她换上衣服,拿了个手电筒,抓起放在门边的雨伞出了门。
离开前,她敲响了隔壁的门。
同行的女生睡眼朦胧地起来开了门,看见是她,有些惊讶地问:“岁宁,大半夜的,怎么了?”
她和对方说:“我有些放心不下月月,想去她家看一下。”
那女生吃惊地说:“你疯啦,这么大雨你怎么去,你认得去她家的路吗?”
“认得。”她点点头,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拜托对方,“要是我一个小时后没主动联系你,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对方打着哈欠点点头,应下了。
沈岁宁匆匆拎着雨伞下了楼。
这样大的雨,雨伞的作用几乎为零,沈岁宁刚走出宿舍楼没一会儿,身上便全被雨水打湿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勉力用雨伞罩着自己的脑袋,避免雨水不断落进眼睛导致看不见路。
深夜,又是强降雨,辨认方向变得有些困难,好在去月月家的路线不算太复杂。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泥泞小路,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成功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