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声音涌进她的耳朵,最后全部凝结成了呼啸的风声,她和江愉像两片轻飘飘的叶子,从楼上落了下去。
她的世界从那一刻起变得混沌,只剩下无尽的下坠、皮肉落下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那时,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是没有,铺在楼下的救生气垫保住了她们的性命,她又重新睁开眼看到了这个世界,她还好好活着,只是不再能说话了。
医生在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后,说她是惊吓过度导致了暂时性失声,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可是这个“过段时间”过了非常久,她仍旧没法说话,甚至没法直面江愉,只要看见她,她便会浑身发抖,大脑泛起尖锐的痛意。
那段时间,爷爷奶奶带着她去看了很多医生,但是大家都束手无策。不管检查多少次,体检报告都显示正常,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最后医院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可仍旧无济于事。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半年……
一年……
两年……
大家慢慢放弃了,不再对她能重新说话抱有任何希望,不再有人带着她去医院,也不再有人会问她:宁宁,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再开口说话呢?
所有人都慢慢接受她不再能说话的事实了……-
“啊——”
不知是谁,深夜还游荡在外,突然的叫喊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沈岁宁重新感受到指尖贴着的冰凉镜面,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十七岁的沈岁宁。
脑中再次掠过今晚的画面——
顾衍在问完那句话后并没有立刻直起身,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脸上。
秦屿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整个天台,就只剩他俩。四周变得安静,她看着他在夜色中变得深沉的眼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衍也没有要她承认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她,将腰弯得更低了,视线几乎与她齐平,紧紧盯着她,眸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很低很低地说了句:“我的愿望,是希望沈岁宁能重新开口说话。”
这是她时隔十年,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重新开口”这四个字,在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放弃了她,认定她此生都不能再出声的时候。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好,未曾嫌弃她分毫,也从未对她展露出诧异或是怜悯。
他会在黑暗中牵住她的手,会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借她一个肩膀,会在她心有愧疚之时为她寻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会带她脱险,会耐心教她作业,会替她开家长会……
他为她做了很多的事情,她也很想……很想为他做出改变。
沈岁宁定定地看着镜子,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许久,镜子里的人终于缓缓张开嘴巴,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
嘴唇翕动了很多次,前几次都是无声的,她只能感受到气流数次经过喉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沈岁宁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心脏在激烈地跳动着,直到终于感受到了声带的震颤。
寂静的房内,终于传出了微弱的声响——
“哥……”
沙哑的、破碎的、模糊的。
她仍旧在努力着:“哥……哥……”
“哥哥……”
几乎是在连贯着说出这两个字的那刻,她的眼中瞬间溢出了泪水。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沈岁宁其实是能够说话的……-
海岛之行的时间不算长,第四天便要返程。
离开的前一天,大家各自行动,在岛上挑自己喜欢的小特产和纪念品。
沈岁宁挑了好几串贝壳手串,心里默默念叨着:一串给自己,一串给萧潇,一串给徐月,一串给林桑……
女生是不是天然的对这些小东西感兴趣?
顾衍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挑了一串又一串,又看了眼她手上戴着的小叶紫檀,终于忍不住出声:“要不然把这个摊都包了,然后一年365天不重样?”
沈岁宁抬起头,愣怔了会儿,刚想说那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忽然看到他眼底溢出的笑意,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打趣自己。
她放下东西,哒哒哒地打字:「我是给徐阿姨还有朋友们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