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岫烤了一会火,僵麻刺痛的身躯渐渐回暖,然后扭头瞥了眼白猫,起身走去。
琉璃似的眼珠映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它色厉内荏叫道:“臭天师……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狸妖听见一声温和轻笑,然后被整个翻面,露出受伤的腹部。
糟糕!这是要取它的妖丹了!
它绝望闭上双眼。
忽然,温暖柔和的触感从血肉外翻的伤口处传来。
狸妖睁开一条缝,见面容苍白温和的女子半蹲在它面前,指尖灵光流动,正为它疗伤。
好半天,它才憋出一句:“为、为什么?你不要我的内丹?”
伤口愈合大半时,云青岫灵力不济,只好撤去疗愈术。
“我不滥杀无辜,你身上并无血腥气。腹部的伤,是天师留下的?”
狸妖发现自己能动了,抖了抖仅剩的耳朵,又甩甩尾巴,嘟囔道:“你这人……真奇怪。是天师干的,他们才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杀。”
“我原本好好的在山里修行,忽然来了一群天师,杀了我的亲族,幸好我跑得快。我没吃过人,那老东西说话难听,我只是想给他点教训,吓吓他。”
云青岫摇头浅笑:“那你为什么偷老伯家的东西吃?”
狸妖坐得端庄,舔了舔爪子,“我受伤了,需要吃东西才能恢复,他家做鱼很香,就没忍住。”
云青岫又笑起来。
“你……是天师吗?”狸妖小心翼翼问。
“不是。我不会取你性命,明日为你疗好伤,可以自行离去。”
火光映在云青岫脸上,斗篷粗糙,庙宇破败,她神色温和平淡。
狸妖曾经玩心中,曾背着亲族偷偷下山去城池中玩耍,曾在一间寺庙里见过被供奉的神像。它无端端觉得,眼前这幕,很像当年所见神像时。
它忽然鼓起所有勇气:“我叫阿雪,下雪的雪,以后能不能跟着你?”
*
云青岫的小摊一下子生意火爆。
镇民排着队找她算卦,鸡丢了,羊跑了,丈夫从军什么时候归家,儿子此次进京赶考能否高中……
除了来算卦,也有找她驱邪的。
譬如镇东李家的小公子被魇住,好几日哭闹不停,醒不过来,郎中换了四五个都不顶用。
云青岫去了,一道驱祟符后,李家小公子茫然醒来,抱着娘哭。
说自己被困在朋友家出不去。
李家爹娘一头雾水,云青岫道:“魇住小公子的是只厉鬼,年纪与他相仿,想与他换命,我已将其超度了。”
“厉、厉鬼!好好的,怎么惹上厉鬼了?”李爹大骇,忽然双目圆睁,“李天宝,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又去坡上那片乱葬岗了!我看你是找死!”
李天宝心虚地移开视线。
云青岫抛着银钱从李家出来时,院子里孩子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阿雪乖巧跟在她脚后,用蓬松白尾卷住她的脚踝:“秀秀,我想吃鱼。”
云青岫从善如流买了一尾鱼。
栖霞镇的人很热心,知道云青岫没有住处,将两间空置的瓦舍打扫干净,请她入住。
虽然简陋了些,好歹有片瓦遮身。
阿雪蹲在灶房窗沿,目不转睛看云青岫处理活蹦乱跳的鱼。
从处理到出锅,用了半个时辰。
一盆浮着黑沫,汤汤水水混合的东西端到阿雪面前。它与惨白的、死不瞑目的鱼眼四目相对。
“吃吧。”云青岫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去院子里打水净手。
苍白纤长的手浸在木桶中,腕骨上有道乌黑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