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上的日期一点一点前进,魏尔伦也跟随着日期一天一天长大。
15岁后半年以及16岁的那些日子里,兰波总在苦恼。
刚出实验室的魏尔伦,还是个脑子里除了重要情报和杀人技巧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小人造人,黑发的小谍报员也只能一边送魏尔伦去学习谍报课程,一边自己摸索着教导小搭档身为人类应有的认知。
面上泰然自若应付小搭档千奇百怪问题的同时,又叹着气在日记中写下【保罗总有很多想法,这很可爱,也很令人难以招架——我果然并不适合教导他人吧?】的自我质疑。
不过这种质疑很快也消失了,小人造人的学习能力很强,那时候的铁塔也是个十足的高压环境,紧密的课程连带着套环似的任务,让魏尔伦飞速成长起来。
于是,17岁时的日记篇幅也就重新变短。
除了偶尔无聊地批判同事【像一群没有脑组织的鼹鼠,从不依靠自己的眼睛辨物】以外,兰波记录最多的,是与魏尔伦的争辩。
【今日与保罗争吵一次,我无法理解他为何总自认为非人】
【任务中杀死了三名也许无辜的目击者,他们朝着保罗大喊‘怪物’,也许正是保罗这两天心情低落的原因】
【保罗至今不肯认可自己人类的身份,因此进行了第十九次吵架】
魏尔伦摸着17岁的最后一篇日记,视线停留许久——【希望保罗终有一日能够明白,自他诞生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拥有灵魂的人类,凭借着自我意志行动,与这点相比,其他的一切都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
人造神明下意识反驳,又想起来这不过是兰波四年前落笔写下的文字,他叹了口气,接着往后翻。
平心而论,兰波的日记并不算多么有趣,除了偶尔出现的诗意比喻——还大多是在批判和嘲讽——以外,基本全都是流水账式的记录。
但魏尔伦看得入迷。
18岁的日记里,依然是惯常会有的任务记录和关于魏尔伦的碎碎念,只是碎碎念的东西从魏尔伦的思想变成了魏尔伦的身高。
【保罗今日体检,身高178cm,我则是176cm】
【保罗竟比我高了半个头,许久未曾体检,他难道已有185cm?】
魏尔伦的唇角勾起不甚明显的弧度,他继续往下看,发现有一日竟被标了红。
【保罗今日,提出接吻请求,性。教育应当提上日程】
字体大大的,下笔的力道也明显极重,可以想像得到兰波写下这句话时有多么震惊又茫然。魏尔伦的眉梢眼角虽仍旧都耷拉着,唇边的笑意却再也克制不住。
少年的兰波一如这本手记,一成不变的冷漠表情下,藏着浪漫可爱的灵魂,和偶尔活泼雀跃的情绪——只是谍报员的生活过于沉重,令一切都无从展现。
标着1998年的日期越来越接近末尾,魏尔伦翻动手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1999年,魏尔伦与兰波19岁,同年4月,两人接到了一份任务——前往横滨,窃取人形异能体的任务。
右侧的纸张只用了一半,再往后,都是崭新的页面。
这是手记的最后一页了。
魏尔伦一字一字地看着,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像嘲弄。
【你的诞生是值得祝福的】*
【有了这顶帽子,保罗就可以离‘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更进一步】*
【为了搭档,无论前方是何种地狱,我都义无反顾】*
可怜的兰波,可笑的兰波。
他纯粹的祝福,却被亲爱的搭档认定为虚伪的安抚,他的信赖与付出,所换来的,也只是被搭档背叛的痛苦与耻辱。
魏尔伦合上那本手记,静静地眺望天空,群行的海鸟从视野的一头奔向另一头,海风凝滞在重力屏障前,空气也全然冻结。
门外的中原中也托着下巴,看向兄长的背影,
“哥哥怎么了?”
“被笔记本里的内容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