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地,也是这庭院里最关键的那个房间,是太医院的御药房,里面放着已经煎好的成品药剂。
这人在门前站定,艰难地摸索钥匙开门,而后径直来到通顶高的、密密麻麻贴满了名签的药柜前,找到一个没有名签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小瓶药,准备一饮而尽。
他突然看到药柜上投出了自己的影子,巨大黑色影子的边缘是橙红色,在一闪一闪抖动。
“好久不见啊,郑太医?”
晋竹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人没回身,听到声音后动作停顿片刻,而后立刻将药瓶举到嘴边,只感觉到一阵风掠过身边,再定神之时,手中的瓶塞和药瓶俱已不在。
“你喝的这是什么?”秦昭拿着那药瓶仔细端详。
这人回身准备抢,却发现自己的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一柄剑,剑锋在火光的映照下同时闪烁着金银两种光芒,吓得登时住了手,又忍不住弯腰咳嗽。
秦昭打开他取药的抽屉,拿出一张纸,上书:无忧散,暂可解百毒三日。
“解药?呦,郑太医中毒了呀,什么毒,谁下的?”秦昭把纸拿给晋竹影看,又弯腰凑近郑太医那兜帽下位于黑暗中的脸,抬手掀掉了斗篷,唬的一愣。
是郑太医,但他的面部皮肤遍布血痕,暗红的斑纹像龟裂的土地一般在他的脸上蔓延,仿佛血肉已经干结成块,一碰就会碎裂开来。
“解药,给我。”郑太医哆嗦着朝秦昭道。
“是你杀的那小太医吗?”秦昭把药瓶子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又扬起手臂。
“小太医?什么小太医?”郑太医闻言一愣,而后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我行得端坐得正,你休要诈我什么话,快把药给我!”
晋竹影从秦昭手中拿过药瓶,又打开塞子往里看了看,而后抬起头看向郑太医:“就是你的好师侄啊,被人推下河的,不是你吗?”
“师侄?”郑太医疑惑地重复一遍,突然神色激动起来,“储清?你们把他怎么了?”
“哦,他叫储清啊,他死了呀,不是我们把他怎么,他不是你杀的吗?”
郑太医在这片刻间神情又冷静下来,狞笑着看向秦昭:“你们想问什么就直说,不要在这装神弄鬼。储清老实本分,一心想着精进医术,与外人毫无交集,除了太医院和家不去第三处地方,此时正在家中休息,明日又会来当值。”
秦昭闻言气血上涌,愧疚之情再一次浮上心头,却强压着难过继续讥讽道:“郑太医这几日在家养病,怎么连如此大的事都不知晓。不信你去看当值的记录呀,看看你的好师侄这几天来是没来。”
郑太医神色有松动,眼珠朝门外一转,而后怒视秦昭,没有出声。
“你去看看嘛,又不远,我是来问话的,有事咱们好商量,”晋竹影用搁在他肩上的剑侧轻轻拍了拍郑太医的脸,“你这脸,确实应该着急吃药,我也急,咱们先一起去看看。”
郑太医在看到近三日储清当值的空缺记录时,脸上的怒意变成半是震惊半是惊恐。
他手抖着往下翻了一页,本该记录当值内容的地方明晃晃贴着一张官签,上书:储清身故,此记录封存。
“小太医是你杀的,我要为他报仇。”秦昭眼底毫无笑意,嘴角却向上诡异弯曲,“不过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不是,不是我杀的!”郑太医惊惧道,“他是我师侄,我向他师父保证过他的安全!”
门外响起喧哗声音,是几个刚下了差的太医在议论。
门里三个人一齐噤声,恍惚间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储清、淹死、惨、没有进展等关键词。
门外声音渐渐远去,秦昭再次看向面容狰狞的郑太医:“你为什么杀他?”
“不是我杀的,”郑太医惊恐着低下头去,“我答应他师父要保护他的。”
“不是你,你有证据吗?”晋竹影不带感情的声音在郑太医耳边响起,像铜,像铁,像某种下一刻就可以捅入他心脏的凶器。
“我这几日,一直躲在家里,我不能出门。”郑太医瑟缩颤抖着说道。
“为什么?”
“我中毒,中毒了,我要解药!”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突然伸出双手向秦昭扑过去,要掐住她的脖子。
晋竹影的剑紧随郑太医向前的身影,向他的脖颈划了下去。
而秦昭蓦然出手,挡住晋竹影的剑。
三人在一瞬间形成三角扭力之势。
晋竹影惊愕地看着秦昭手臂被划伤,血液瞬间喷涌。
郑太医的眼睛也一瞬间睁大,不解眼前之形势。
只见秦昭双眸一闭,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