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云微微福身,“是我,不知您如何称呼?”
他摆摆手,道:“不敢受沈姑娘这礼,逼人姓唐,单字一个顺,您直接叫我唐顺就成。”
唐顺观察了下谢成烨的脸色,语气愈发谦卑:“陛下只是下令想见一见,沈姑娘千万莫担忧。有淮王殿下护着,您啊,就安安稳稳去燕京。”
他摸着胡子爽朗地笑。
半点瞧不出沈曦云记忆中蛮横的模样,要知道,当初这人可不曾说过这样的好话。
尽是冰冷的命令,连她试图问名字,他也只是撂下句“叫我唐老大”。
仿佛他早已知晓那时沈曦云入燕京会面对怎么的场面,才会毫不在意她数次暗示会让淮王知晓他的恶行。
时移世异。
沈曦云头一回见到这人这么恭敬地说话,至于缘由,真是再好猜不过了。
谢成烨始终站在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保证既不会因过近令她反感,又能在需要的时候站在她面前。
她只觉得讽刺。
原来只要有谢成烨撑腰,这些人的面容就会变得和蔼可亲,那入燕京后呢?
沈曦云预料到那大抵会是一趟反复验证今日体验的旅程。
而她,总是要回来的。
回江州,过她商贾人家的安生日子。
谢成烨抿了抿嘴,不理解为何眼前姑娘的眉眼突然沉寂下来,正要说话,从公堂出来的吴玥匆匆跑来插嘴。
“窈窈。”她几步上前捉住沈曦云的手,笑得开心,抢先说:“参军就是问了我些作证的事,没别的,我顺嘴把线索一说,参军还表扬我了。”
沈曦云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便好。”
聊了几句,得知沈曦云要离开江州。
她诧异地捂住嘴,眼珠子朝唐顺那转了一圈,镇定自若道:“既然你要走,我知趣就不问为什么了,走前,我托人给你送件礼,到时候送到你府上。”
她拍了拍沈曦云的手,笑着说:
“窈窈,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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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杏花雨沾衣浴湿。
官道上青石板的缝隙钻出星星点点的车前草,车轮辗过碎石,车夫把控着力道勒紧缰绳,车帘轻晃,露出一截云锦衣角,灌进一阵风。
春和替沈曦云拢了拢衣襟,捧来青瓷茶盏,“小姐用些枣茶罢。”
马车内壁宽阔,她周身还垫着锦缎堆成的软枕,甜香从鎏金熏炉里漫出来,弥漫在车内。
沈曦云小口饮着枣茶,余光偷瞄正做闭目养神模样的谢成烨。
从江州出发去燕京,他们已在官道上行了十余日,路上见识了上辈子将太阳彻底遮蔽的异象,亦见识到了不曾欣赏过的景色,就是,她好像并未见到谢成烨再次出现梦魇的症状。
被偷瞄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他冲着她温声道:“窈窈可是乏了?”
说完,就招呼车队停下休整。
沈曦云没能拦住,对这几日频频出现的对话开始习惯。
这趟路途,相较上一世,舒服太多了。
谢成烨在兼顾皇帝诏令的情况下,控制车队的行进速度,还观察着沈曦云的状态让车队停下以免她久坐疲累,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景明都称赞一句周全。
可此刻的照顾越妥帖越衬得上一世她悲凉。
只有在和离后、在知晓她死讯后,才能换得谢成烨不再理所当然吗?
理所当然她的存在,理所当然会永远包容他、理解他、等待他。
她忽然想起在值房里,谢成烨问他要做什么才能陪在她身边,她答:“做空中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