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于皋心下挣扎,迟迟难以做下决断。
“只要你指认戚照砚,吏部底下有个缺,我可以为你捏造过所,再将你以举人的身份补进去,为你在长安置办一套房产,帮你将你的母亲接进来赡养。”
这话中尽是蛊惑。
寻常士子即使是中了贡举,最开始也不能留在京中,多要先去地方任职,能直接进吏部这样的衙门,那是多少寒门士子求也求不来的机会,更别说在长安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赠送房产,若是自己买,他不知要在官场汲汲营营多少年,才能攒得到足够的钱帛。
那人冷声提醒,“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若说购置房产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但捏造过所、授权补官,这手中得有多大的权柄?于皋不敢想。
他攀在屏风上的手缓缓坠在地上,“我做,我都做。”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幽州人,你就是陕州人,是当朝秘书少监章绶的外甥孙于皋,这件事平息之后,我答应你的,都会一一实现。”
那人说完这句后,房门被再次打开,于皋又被先前带着他来的穿着甲胄的禁卫军带走了。
是时所有的考生都被集中到了尚书省的院子中,戚照砚看着姗姗来迟的崔延祚和杨承昭,拱手行礼。
崔延祚整理了下自己的裘衣,随口道:“人上了年纪,不免有些畏寒,不似你们年轻人,身子骨硬朗啊。”
看似是寒暄,实则却是暗暗地说明了自己来晚的缘由。
但又的确没有问题,他先前那会儿到廊庑之下的时候,确实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官袍,如今身上也披了件狐裘。
戚照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满院子站着的考生被小吏和禁卫军搜身。
过了许久,两名禁卫军将于皋架到了一群考官面前。
他的膝弯被踹了一脚,便跪在了地上。
“禀使君,搜查考场内所有考生身上及清查考场内,除了这个考生,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杨承昭盯着于皋,道:“你最好如实招来!是谁给你的考题,你又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廷公卿面前,行此作弊之事!”
于皋仰头看了一眼戚照砚,发现他眉心紧蹙,面上却无一丝恐慌。
他心下再次犯了难。
“现在不说,是不是要等着下狱之后在重刑之下说!”
戚照砚的目光没有在于皋身上停留多久,而后转身看向杨承昭:“他还什么都没说,杨尚书如此逼问,不妥当吧?”
杨承昭冷哼了声。
于皋最终还是道:“戚郎中,你给我透露题目的时候,分明说好的,不会被发现,你还应了我的投的行卷,答应替我作保。”
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垂着头的,并没有敢抬头看戚照砚。
戚照砚眯了眯眼,“休要胡说,帖经这么简单的题目,我为何要给你透题?”
于皋向前一步,捉住了戚照砚襕衫的衣角,“是您说看在我舅爷的面子上,为我通融一番。”
旁观许久的郑载言冷不丁地问了句:“你舅爷?”
于皋两行浊泪就这么淌了下来,“学生是陕州人士,舅爷是当今秘书省少监章绶。”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一出,更在无意间将戚照砚的罪名坐实了几分。
戚照砚三年前入秘书省后,一直和章绶以师生相称,章绶是陕州人不错,如今他的外甥孙入春闱,戚照砚承他的人情在考试上略作通融,倒也符合情理。
章绶前不久才被卷进定州一案中,后来是长公主拿出郑惜文和朱成旭的往来通信才为他洗脱罪名,而戚照砚此次任贡举主考官又是长公主荀远微力排众议定下的人选,于皋恰恰在此时和两人都扯上了关系,最终又都牵上了廷英殿那位。
周遭一时一片死寂。
被集中到院子里的考生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出一言以复。
值守在尚书省内外的禁卫军都是从四府十二卫中随意抽调的人,而这件事甫一事发,礼部尚书萧邃就找到了萧放川放进来的亲卫,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他,嘱咐他速速进宫将南省的事情通报长公主和太后。
亲卫不敢耽搁,拿了令牌便进了宫。
好在天刚刚擦黑,宫门还没有落锁,禁卫穿着豹骑卫的甲胄又拿着萧邃的令牌,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到了廷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