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范思峥醒来,睁开眼就看到立在他床头的陈惹。
对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声音冷淡,“能认出来我是谁吧,警察正在调查刺伤你的凶手,跟天飞扬公司有关”
“我想问的是—”,陈惹不放过范思峥的一丝表情,放慢语调,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跟晚星有关吗,或者说,她会有危险吗?”
范思峥的意识缓慢的回炉,他的眼球转动了几下,半分钟后张开干涸的嘴巴,沙哑道,“没、没有,应该没有,他们不会去找她,跟她,没有关系。”
“不是应该没有,我需要确定的信息,”陈惹的声音冰冰冷冷,表情沉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要百分百确定晚星不会有潜在的危险,而不是未来某一天,像范思峥一样,被某个暗处的臭虫袭击报复。只要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喉咙□□,不受控的心脏收紧。
范思峥欲言又止,望着天花板的眼神很挣扎。
“警察马上就要来了,”陈惹盯着他,“你想让他们去盘问晚星吗?”
范思峥嘴角颤了一下,把视线转向他,沉默了几秒,缓缓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天飞扬是江晚星出道的公司,当年她刚上大学,青春无敌,一见难忘。天飞扬的星探认定了她,每天在她大学门口蹲守,最终成功签下了她。
江晚星对未来并没有特别的规划,顺水推舟进入演艺圈,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圈子的想象还是太单纯。天飞扬是一个完全以利益为导向的公司,旗下的艺人就是纯粹的商品,只要能够挣钱,能够向上爬,公司无所不用其极,并鼓励他们互相竞争抢夺资源。
江晚星讨厌这种氛围,萌生了退意,但哪有那么容易呢,对方合同条款重重陷阱,最终想要脱身,竟然要付出几千万的违约金。
江晚星写了举报信,幸运的是得到了回应,对方是很有来头的领导,看不惯娱乐公司的这种不正之风,也对其倾轧员工的行为十分不齿,就答应江晚星一定帮其主持公道。
事情变得顺利起来,天飞扬的负责人主动找到江晚星,希望她撤回举报,答应只要她不再追究,就放她自由,不要一分钱的解约费。
江晚星不相信他们,最终领导出面,三方正式相见,公司负责人诚惶诚恐,再三保证从此以后一定端正做人,再也不压榨员工,更不会阻拦江晚星离开。
事情到此应该结束了,但江晚星发现她忽然浑身无力起来,明明只和对方喝了一杯和解酒的她开始天旋地转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天飞扬和领导设的局,对方早在之前的一场活动上看上了她,但江晚星根本不上钩,他只好出此下策,跟天飞扬串通起来演一出戏。此时火候并未到,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再一次见到美人,让他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里
范思峥说到这里,无意的瞥了一眼站在床边的陈惹,只是一眼,让他心头猛然一震——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的陈惹,阴郁、暴虐、噬怒,满涨的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他俯身一把攥住范思峥的衣领,丝毫不顾床上人刚从大出血的昏迷中醒来,牙齿浸出血痕,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对方的血肉,“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手臂上的青筋条条崩现,眼神灼红如血,力道让他几乎窒息。
范思峥艰难的在他手上挣扎起来,“放、放开,让我说完”
“晚星,没有,没有就范。她打破了对方的头,把现场,能砸的东西,全部砸的稀巴烂,声音大的,让楼上楼下的客人不得不报警处置”,范思峥艰难的从陈惹的铁臂下挣开,咳咳两声,喘匀了一口气,“晚星被带到警局,发现中了药,不过对方最后还是逃脱了”
“晚星走投无路之际,向微帮了一把,也是看中了她的实力,顶住压力接手了她几千万的债务,帮她跟天飞扬彻底划清了关系。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好消息传来,那个坏蛋,恶有恶报,落马了。”
范思峥轻笑了一下,苍白的脸颊微微有了血色,“调查之后就牵出了天飞扬,官商勾结,权色交易,罪行累累,数不胜数,天飞扬很快也被查抄,然后就倒闭了。”
“那个坏蛋的身份很敏感,牵涉众多,因此都是暗中调查,结果也没有公布在大众面前,圈内知情人很少,都对此讳莫如深,几乎没有人提及,也就无从查证。”
“向微出于稳妥考虑,一直都是低调行事,晚星也因此一直在小制作里打转,也就是最近半年,听说那家伙终于判了,向微才慢慢不再藏匿晚星的光芒。”
也就有了演大制作的机会,因此才遇见了陈惹。
范思峥终于说完,抬眼看向陈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陈惹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一直都知道晚星这么多年走来的不易,她的实力,她的勤奋,她的优秀,早就该让她站上最高的领奖台,为何直到现在,直到最近,大家才如梦方醒,发现原来还有这么闪耀的一个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愤怒和心痛交织萦绕在他的心头,但陈惹仍然没忘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注视着范思峥,“你呢,你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天飞扬为什么要报复你?”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等待着范思峥自己说出口。
“我一直在关注着晚星,我的妈妈和她爸爸是初恋关系,他们一起死在了一场车祸里,从那以后晚星就再也不理我了,”范思峥自嘲一笑,“我本来是别有目的接近她的,等她知道真相后,我才后悔当初没有告白真心,真是活该。”
他靠在床头,示意陈惹耐心听下去,“我抱着愧疚之心一直守护着她,请允许我这么说,我知道了她进警察局,知道了她被下药,我就暗中搜集那个坏蛋的罪证,最后在海外进行了举报。”
范思峥极轻的笑了一下,“我也算稍稍赎了一点点罪。”
“至于这次的歹徒,既然跟天飞扬有资金往来,那么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吧,或者是天飞扬那边要报复,或者是那个坏蛋的人,他们可能查出了点什么,所以就找上门了。”
范思峥终于说完,靠在床头小口的喝水,他的嗓子早就干涸得冒烟。
陈惹握紧拳头,再次重复问道,“那个人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
范思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不要冲动,他已经在蹲牢子了,背后的臭虫不值得脏了手。”
陈惹没说话,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抬脚走了。
范思峥靠在床头,缓缓平复了一会儿,就看到警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