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白烛?”凝辛夷下意识喃喃:“白烛引魂,为谁引魂?魂聚之处在洞冢,此处却没有烛阴……”
谢晏兮倏而问:“你也觉得是烛阴?”
凝辛夷颔首:“除了烛阴,我实在不知还能有什么妖祟与烛火有关,除非还有什么《妖鬼灵简》上未曾收录的妖祟。”
她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重新看向谢晏兮,却硬生生将问题憋了回去。
从一开始在白沙堤相遇到现在,谢晏兮都没有任何表露自己身份的举动,她纵使觉得对方或许已经对她起疑,却也不能做这种暴露自己的事情。
她想问,既然他是谢家人,此处是谢氏冢,难道他不应该知道一些更多的事情吗。
思绪正转,却听谢晏兮道:“元勘,汤还热着吗?”
元勘使劲点头:“护了厚厚几层棉布,又以文火符相护,还滚烫!”
谢晏兮回身,道:“好。洒在洞冢前吧。”
元勘刚刚在满庭的帮助下,从储物袋里艰难抬出一口合抱大小的陶缸,正要落地,便听闻这么一句。
他还在愣神,满庭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柄长勺,显然就要开洒了。
“不是,等等,真洒啊?”元勘愕然。
程祈年也在短暂的惊讶后反应了过来,挡在了谢氏洞冢面前:“此举不妥,还请这位道友三思。”
很显然,在看到谢晏兮起卦后,程祈年已经看出来,虽说他也言明了自己便是上禀平妖监来此处的人,但他自己其实也是一名捉妖师。
谢晏兮抬眸:“何处不妥?”
他这样语调淡淡时,看似温和,实则气势极强,分明手都没碰到剑柄,周身却好似多了一层金石交错之意。
程祈年一凛。
他入平妖监也有载了,见过的人与案子都不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少年的杀意之强,实乃他生平仅见。
但他半点没退,语气诚恳:“道友,若是别处也就罢了,此处到底是一方墓冢。在墓冢前随意泼洒,实乃大不敬,有损福运……”
听到这里,谢晏兮倏而嗤笑一声,硬生生打断了程祈年的话:“谢氏都没了,还有什么福运。”
程祈年眉头紧皱,依然寸步不让:“休得在谢氏先祖面前胡说!且不论即便如此,也不可辱没亡人。何况谢氏分明有后!你今日此举,若是让那位谢氏公子知晓,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仇怨。”
谢晏兮神色却没有半分被触动,他脸上的嘲意甚至更浓了些,半张脸都隐在白沙镜山落下的阴影之中。
“倒要感谢程监使的好意。”他轻轻抬了抬下巴,说着感谢,语气里却殊无半分感激之情:“先祖的福运想来让我挥霍一二,应也无妨。”
程祈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愕然地看向谢晏兮。
谢晏兮的目光已经越过他,落在了洞冢前:“烛阴不吃不喝且无息,唯有彭侯炖汤的腥气可以将其引至此,若是不洒,请问程监使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引出烛阴?”
他面上带笑,音色却带了讥诮:“更何况,我都不在意,就不劳程监使越俎代庖了。”
话音落,满庭和元勘手中的长勺已经挥出一片彭侯汤水。
汤水落入泥土,溅出一片深色濡湿污点。
凝辛夷盯着那片污色,心头却莫名开始狂跳。
不过瞬息。
风骤起。
满山满冢,白烛火光轻颤如眨眼。
倏而,一道极重的脚步沉沉落地,竟是让整座白沙镜山都震颤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