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哥哥是底线。
这是梁泽当初为了在一起,给出的承诺。
可事到如今,岑依洄主动先放弃这段关系,她无法心安理,让梁泽真的继续当哥哥。
大学宿舍虽然允许学生提前返校,但这个时间点,一般学生都还在家过年。
凝冷的冬日午后,岑依洄拖箱子进入宿舍楼,同前台两位正在吃茶聊天的留守宿管阿姨,道一声“新年好”。
宿管阿姨习惯性地回“新年好”,忽而一愣:“同学,年没过完呢,你怎么回来啦?”
岑依洄取出香港带回来的一盒巧克力,递给阿姨,“在家也是一个人,所以先来学校了。”
“你哥哥呢?”宿管阿姨对梁泽印象颇深,“那个帅哥每周开个很拉风的跑车接你放学,风雨无阻的,兄妹俩感情真好。”
梁泽曾经多次来宿舍找岑依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登记时,总说自己是岑依洄哥哥。亲属关系,比男友关系好用。
岑依洄勉强牵了牵嘴角:“哥哥很忙,以后大概没空管我了。”
回宿舍整理好行李箱,岑依洄不让自己闲下来,跟个田螺姑娘似的,将屋内外仔仔细细打扫一遍。
待忙完,已是傍晚,天黑了一大半。
岑依洄立在阳台上,手搭着栏杆,远远眺去,整个校园都装点昏黄的光影。
林荫道路无人往来,只有对面女生楼,零零星星的格间亮着灯。可能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无家可归。
岑依洄看了片刻,折返屋内,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盯着桃花源网页好半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在夜幕真正降临的时刻,失恋的钝痛姗姗来迟。那种弥漫全身的痛苦,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整个人收紧压迫,直到彻底无法呼吸。
岑依洄心底忍不住冒出一些想法:假如现在,回去向梁泽哥哥道歉认错,当她没提过分手,会怎么样?梁泽那么宝贝她,一定会纵容,只当她闹了场脾气。
有梁泽哥哥在,起码有人照顾她,不用居无定所,不用孤寂飘零。
然而以上生出的想法,如聚不拢的青淡烟雾,转瞬四散,逸入空气。
被梁泽喜欢过,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爱情终究是太过奢侈的消耗品,如果梁泽长久地横在她与梁家之间,他们之间的爱,会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
梁泽也会累,不可能永远选她。
与其日后一地鸡毛,不如由她先喊停。
只是此刻梁泽一定在气头上,等时间长了,他的情绪平和下来,也许念在往日情份,还能继续当朋友。逢年过节,互道祝福,不失为一种长久关系。
岑依洄安慰自己。
离开江兰湾时,顺道带走了随她走南闯北的小金猪储蓄罐。
小猪傻傻躲在电脑屏幕后方,它的头顶,举了张岑依洄早已遗忘的手写卡片——“依洄的家&买房基金”。
岑依洄取下卡片,端量许久。
鬼使神差地点开房产中介的网页,搜索一居室房子,筛出一大列房源。按价格排序,哪怕是最低价的小户型,她的存款也够不到。
鼠标原本点在“关闭”键上,犹豫片刻,岑依洄点了“收藏”。
白天宿舍里太过安静,岑依洄不想独处,混在地铁热闹的人群中前往市区,出站后再换公交,去了苏睿所在的医院。
蒋静沙帮忙打听了病房号,岑依洄压低鸭舌帽,随人流进入住院部。
刚靠近病房,就听到熟悉的苏睿父亲的声音——
“睿睿,我们已经把你从嘉兴带到申城做手术了,你妹妹在医院旁边租房子,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你,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供你装定制假肢,装个普通的得了。”
岑依洄停下脚步,背靠墙壁,低着头。
“医生说定制的假肢可以跑步、跳舞、骑自行车,能活得更像个正常人。”苏睿低声道。
“还跳舞?!”苏父嗓门突然提高,破口大骂,“要不是你非得跳那个舞,你就不会去日本,更遇不到地震,还要跳跳跳,另一条腿也别要了!”
病房内忽然寂静。
不多时,苏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跳楼未遂,语气中没了自怨自艾,也没有哭腔,只有深灰色的、死气沉沉的平静:“看医生报多少价格,算我借家里的,以后我赚了钱,还给你们行吗?”
“没人指望你出门赚钱,我和你妈认栽,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名牌大学生,结果现在学也不上了,后半辈子还要靠我们养。”苏父一发牢骚就停不下来,“你的心情不好,我们理解,但家里有家里的困难,你还有个妹妹需要我们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