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孟大爷半信半疑。
“你先坐,坐下我们慢慢说。”
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顾孟然足够了解外公。
他隐去自己重生的事实,把即将发生的灾难说成是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孟高阳船运出生,大半辈子都在海上漂流,相比普通人本就更加“迷信”。顾孟然添油加醋,稍加暗示,最后再提一嘴早逝的外婆和母亲,老爷子顿时信了大半。
蒲扇不摇了,桌子底下的腿也不抖了,轻松愉悦的氛围随顾孟然的话音消散,变得格外凝重。
“火山喷发、一场雨下好几年……”老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满是皱纹的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嘶,真是你外婆和你妈说的?”
顾孟然坚定地点下头,面不改色道:“对,她们说这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让我尽快回来找你,还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多囤点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顾孟然抬头看向老爷子,无辜地眨眨眼,“外公你也别多想,这只是一个梦,说明不了什么。兴许是外婆和老妈在底下缺钱了,故意吓唬我们呢。”
“胡说!”
一招以退为进,老爷子成功上钩。
孟高阳蒲扇摇得飞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都多少年没梦到她俩了,上一次还是八年前,云田地震那回。不是梦,绝不是普通的梦,最近这鬼天气也不正常,指定有大事要发生!”
顾孟然嘴唇微张,眸中茫然尽显,“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囤物资吧?万一梦是假的,那——”
“啪嗒”
蒲扇重重拍在手心,发出一声脆响。
孟高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孟然,如果真下那样一场雨,水涨起来了,你觉得我们最应该逃去哪里?”
“高原,高海拔地区。”顾孟然不假思索道。
“错咯。”孟高阳哈哈一笑,神神秘秘道:“忘了外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你外公以前可是船长,风翼号的最高指挥。”
顾孟然眼睛一亮,“外公的意思是……我们买艘船?”
孟高阳点头,“没错,买艘船。天灾来了咱们就开船跑,天灾不来船就租出去,让别人拉货去,收个几十年的租金也不会亏本。”
跑了大半辈子船,一提到船,老爷子话密得很。
货轮太大,游艇太贵,渔船太小,内河运输船正好合适,孟高阳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到半个小时便敲定——买艘江船。
顾孟然人傻了。
他是在循循善诱地引导外公没错,但这未免也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场经年不停的雨,人类赖以生存的蓝星渐渐沦为水星。陆地所剩无几,人类面临的不仅是生存资源骤减,何处安身、何处落脚才是最大的问题。
上辈子,顾孟然跟着顾德诚一家逃到某个不知名岛屿。
虽然最后他被“卖”了出去,但岛上那半年足够让他意识到,灾后极为稀缺的陆地资源,绝无普通人的一席之地。
重生回来顾孟然一直在想,他们该何去何从。
抄上辈子的作业,摆在面前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船。一艘可移动、可居住、可承载物资的货船。
船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动辄几十上百万。
顾孟然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兜里自然掏不出,于是才有了忽悠外公养老金这一出。
外公疼他,无条件相信他。
一肚子草稿没派上用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坐在对面的老爷子已经开始盘算买大船还是买小船了。
顾孟然眼眶莫名有点热。
正事要紧,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与外公分析:“买小船,小型散货船,三千吨左右就行。被水淹没的陆地不比大海,障碍物多。而大船笨重,吃水线深,还格外扎眼,万一有点磕碰,或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孟高阳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三千吨的小货船能装多少东西?陆地没了不是闹着玩的,没法种植、生产,以后可就是坐吃山空了。”
道理顾孟然都懂,但权衡利弊,小型货船是最优解。他并不担心小货船空间小,没办法承载太多物资,因为——
顾孟然缓缓抬起头,平静地与外公对视,
随后他举起右手,掌心轻轻贴上装葡萄的不锈钢盆。
皮肤与盆接触的一瞬间,顾孟然心念一转,一盆饱满的紫皮葡萄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