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燊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问湛时礼:“想看星星吗?”
“看星星?”湛时礼似乎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提议。
徐燊的声音里带了笑:“Nic,我们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正儿八经的浪漫约会方式吧?”
湛时礼认同:“可以。”
约定了见面的地方,徐燊心情很好地挂断电话,开车前往新界。
徐子康约见他的位置,也在新界的山中,这边一处废弃了的独立屋。
徐燊迈步进门,皮鞋碾碎了地上一片干枯的黄叶,吱呀声响也压下了他先前过分饱胀的心绪。
霉味混着纸灰扑面而来,昏暗空间内只有铜盆里的火焰舔舐黄纸边角的一点光亮。
徐子康佝着腰安静无声,他在烧纸,一张一张地数着手里的黄纸,徐世继今天下葬,他是在烧纸给徐世继。
听到脚步声徐子康没有抬头,持续地将黄纸扔进火盆里。
徐燊慢步走上前,歪过头冷眼看他片刻,以鞋尖轻轻顶翻了他的火盆。
铜盆在地上滚了几圈,燃着火的黄纸四处飞散开,火星在徐子康裤管上烧出焦痕。
“行了,徐世继都下葬了,烧这个也不嫌晦气。”徐燊轻讽。
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徐子康枯瘦的手指抠进扶手的缝隙,忍着眼中恨意抬头:“照片看到了吗?”
徐燊没什么反应:“拍的挺不错的。”
徐子康咬住牙根:“你不怕我把照片发给狗仔?你们这种关系……”
他的喉间发出嘶哑气音:“传出去不但他功亏一篑,你自己也会被肇启董事局质疑。”
“徐子康,”徐燊弯腰捡起半张未燃尽的黄纸,火苗在他黑瞳里跳动,“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威胁过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懂吗?”
徐子康活不了多久了,没有了高昂医疗费维持生存质量,不用一年半载,他的生命就会走向枯竭。
所以徐燊留着他,想看他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但不代表他可以威胁自己。
“你连和他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徐子康冷笑,轮椅猛地前冲,青筋暴起的手抓住徐燊衣摆,“他为了你派人阴魂不散地盯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所以呢?”徐燊用鞋尖碾灭最后一点火星,“要我夸你聪明?”
他捏住徐子康手腕,像随意捏住一只将死的蚂蚁:“还是可怜你快死了?”
纸灰在俩人之间纷纷洒洒,徐子康忽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痰音:“你会可怜我?你杀人放火什么恶事你没做过?徐家这么多人,你害了一个又一个——”
“谁会信?”徐燊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要是有人信你,你会坐在这里烧纸?”
他说着俯身,一只手按住了徐子康的轮椅扶手,目露讥诮:“徐子康,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是有件事情,我还真特别想看到你知道后的表情。”
徐燊的声音顿了顿,眼里浮起更多的嘲讽:“你在这里烧纸,是还想做徐世继的好儿子?可惜了,你跟他真不是父子关系,你啊,是徐忠泰跟你妈偷情生的孽种——”
轮椅轰然翻倒,徐子康倒地,突出的眼球里全是不可置信,像条脱水的鱼在地上抽搐。他的指甲在徐燊手背划出血痕:“我不信!你在胡说!你在污蔑爷爷!污蔑我妈!”
徐燊站直身,轻轻一啧:“我还以为你会开心,庆幸自己其实还是徐家人呢。”
徐子康蜷缩起身体,喉咙里滚出呜咽:“我不信……”
徐燊居高临下地踩住他颤抖的手:“别想着拿几张照片威胁我,我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没资格再在我面前放肆。”
徐燊已经离开,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
徐子康瑟缩的身体慢慢停止抽动,他缓缓撑起上半身,满是泪的脸庞上那些激动情绪退去,变成了没有波动的冷漠麻木,最后的一点火光映亮他嘴角扭曲的弧度。
沾了灰的右手掌摊开,一枚钻石袖扣停在他掌心里。这是刚才他扑向徐燊时,故意从徐燊衬衣袖口上攥下的。
山上的观星别墅刚刚亮起灯。
徐燊进门,湛时礼自客厅那头过来,走向他,张开双臂。
徐燊停步,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去湛时礼住处外等人的那晚,同样的情形,其实从那时起,他已经把自己交了出去。
和那夜一样,徐燊笑着上前,跳到湛时礼身上,用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