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往往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到头来,在关键时刻,那些仔细研读过的诗句全然被抛之脑后,心中所念所想唯余眼前人罢了,可偏偏又笨嘴拙舌,口舌都宛如生锈的锁链般径直,充其量只能鹦鹉学舌般,说些再俗气不过的话语。
可小鸟不一样,哪怕理智明知道手上这团小而又小的毛绒绒很有可能是苍木本人,心中却怎么也提不起紧张情绪,反倒觉得有无限怜爱之意。
早春刚至,小团雀的模样像是刚刚过了冬似的,身上的羽毛蓬而绵软,有效地抵御着寒风,但只有轻轻摸过的万叶才发觉,圆滚滚的可爱模样不过是一种假象,他的手指能轻松在背上按下去一个小小的羽毛坑……
这就说明,小黑鸟其实不胖,讨喜外表下,却又像是整个冬季都难以觅食般,瘦成了一只细条条的鸟杆杆,又联想到最近他近日听闻的某些流言蜚语,哪怕身处海上,消息并不灵敏,但其中恶意和凶险也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这如何能叫人不心疼?
太小了,它再往前蹦蹦,便能落入自己掌心,完全可以被五指松松拢住,只露点尖尖的鸟喙和漂亮尾羽从缝隙中显出来。
趁着这个呆愣的时刻,万叶坦坦荡荡地伸出手,摸了摸小鸟看上去就触感软弹的胸脯。
他原意是想挠挠小鸟的颈侧,但圆滚滚的团雀显然没有脖子,便堂而皇之地戳上了肚子。
万叶的姿态太过坦然,以至于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小鸟毫无防备,深怕自己显露出过于灵性的一面。
“你倒是像她。”坏心眼的少年开始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此话一出,苍木感觉自己的鸟心都停止工作了。
不会要掉马了吧!不会吧!!不要啊!!!
欣赏完一番小鸟微不可见的慌张后,万叶才恶趣味地补上下一句:“算了,我同一只鸟雀说些什么呢。”
哈哈,哈哈,她就说嘛,这副身形都是特意调整过的,正常人谁看到一只鸟会想到朋友啊!哈哈!
手上的小黑鸟似乎赞同般,发出“啾啾”的叫声,惹得万叶眉眼忧愁地对它一笑叹了口气:“你若真是她就好了,来我面前,知我心意,缓我心之焦渴……”
“真想此身化作鸟雀,飞至她的窗沿停留,我心仪的少女又是否会好奇地伸出手来,抚弄我的羽翼呢?那时,我或许能以鸟雀的言语,直白地为她唱起一首赞歌。”
万叶想了想,缓缓吟道:“愿以羽身做,檐下莺歌赠吾情,唯余相思寄。”
苍木不叫了,倒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爪子刨地来缓解尴尬,毕竟她现在可是站在万叶手上呢。
越说越离谱了!
虽然明白诗人这种生物,无论是写景写兽写人写事,归根结底都是在借物喻人,借古喻今,借外喻己罢了……但亲耳听到还是很尴尬,尤其知道当事人是自己。
好想飞走,一走了之。可恶,为什么自己不是一只真正的鸟雀呢!!
为了掩饰尴尬,苍木又低头猛捉了一口糕点。
然后再次被噎了个半死。
真该死啊……她什么老是不长记性呢。
“说起来,也不知她最近情况如何。”或许是身边没人可以聊起这些话题,万叶竟然对着她这只鸟雀叙说心语,眉眼中是某些显而易见的落寞:“尽管船队在海上消息不便,但却连在下这种不关心世事的人也能有所耳闻,想必一定遇上了某些难解的问题,只恨有心无力,无法提供帮助……”
苍木心虚地低下了脑袋,所剩无几的良心再次作痛。
万叶似乎把她的这个动作当做了对自己的反馈,不由得会心一笑,很快却又消逝:“连您也为在下感到担忧吗?”
不是吧,这小朋友怎么对鸟讲话都要加敬语?稻妻人都这样吗?
苍木更加心虚,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尽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实际面对时,心中还是不免难以割舍。
万叶对她的感情如此真挚热诚,即便知道这份感情有着梦之魔神的手笔,她也无法责怪对方……因为感情这事,从来都是双向的。
苍木扣心自问,她也确实,在之前的相处中,热切地为他着迷过。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这段感情本就是错误的,苍木不知道梦之魔神是何时附着在她的身上……唯独可以相信的是,当她与万叶第一次见面时,魔神的意识就已悄然复苏。
时至今日,苍木依旧不清楚【但它林】的全部权能,但其中至少饱含了【感情】方面的权柄。
早在那时,虚弱的魔神就已经开始了、计划,她向外散播神力,由于梦之魔神当时太过弱小,风中残烛般的神力还不足以影响人类,就被无处不在的元素力给打散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只要梦之魔神依旧虚弱,就不会有人类受到伤害。
坏就坏在,万叶似乎……天生感官就比常人敏锐些。
这种感官敏锐或许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听觉,嗅觉……也包括一些精神上的感受,以至于他拥有对艺术的高敏锐性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被魔神残余的神力所干扰。
并且由于神力太过微小,所以影响相当隐蔽,连苍木也是几日前才发现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