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船划到她们身边,上头坐着个浓眉大眼的成年男性,帮着少女接过她怀中的苍木,把人拎到小船一头,她自己则干脆利落地爬上来。
男子虽然看上去莽撞,动作力度却是轻缓的,他拍了拍这个小姑娘背部,让她把呛住的水吐出去,不忘疑惑道:“这片海没码头也不是捕鱼地界,小丫头,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他打量对方身上的衣装,也是怪模怪样的,不似常见稻妻人的穿着,莫非是外国人,可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苍木趴在船沿,好心姐姐也学着这个叔叔的动作,凑上来帮她拍背。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这……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男子有些犯难。
“苍木。我叫苍木。”这下倒是回答地很果断。
男人摇着船桨,往岸边靠拢:“姓呢?”
这下船上变得沉默,他意识到不对,回头去看,才看见这个小女孩垂着头,声音细弱:“没有姓了。”
问到人家伤心事了。男人尴尬地转头,只是加快摇桨速度。
他们很快到了岸边,男人率先跳下船,轻轻松松把还载着两个孩子的小船往岸上拉了拉,不叫它被冲走。
苍木学着他的动作,没成想刚站起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
饥饿,惊吓,劳累,都给这个原本瘦弱的小女孩不甚乐观的健康情况雪上加霜。
苍木醒来已是傍晚,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干爽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嘴里泛着一股药物特有的苦味,记忆里有被灌药的模糊印象,虽然身体还是很烫,精神头却好了不少。
小姐姐没睡,她同样换了身衣服,端庄地跪坐在床榻边,腰挺得笔直,身姿又是松弛的,看起来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此时,她握着苍木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倒显得极为可怖。
想了想,苍木往旁边挪挪,腾出些位置来。
她四肢无力,动作也慢吞吞,脸又因发烧而显得通红,唯独眼睛明亮,在昏暗屋子里闪闪发光,像正午时节最最干净的海洋深处的一抹蓝,惹得少女不由自主想要松手去摸。
“不可以哦。”苍木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她说话的嗓音也很哑,不一会儿便感受到有手指隔着眼皮轻轻抚摸。
并不难受,但苍木有些担忧,她现在隐约觉得这个小姐姐似乎脑子不太好,很像福利院里那些自闭的孩子。
她掀起身侧的一角被褥,拍了拍那块地方,向小姐姐示意。一连做了三四次,对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躺进被窝。
苍木发着烧,身上像个小暖炉般滚烫,连带着躺过的地方都被焐热了。
相比之下,少女身体温度就显得很适宜,两人相贴的那块肌肤顿时好受不少,苍木忍着往人家身上蹭的想法,转过身去不叫病气传人。
虽然现在才想起这茬已经算晚了,但能避免一点就避免一点吧。
她的举动似乎引来了对方好奇,半梦半醒之间,苍木发觉有人从后方抱住她,没了理智制衡的身体,自发转回,依偎在温度怡人的怀抱里。
她还能感觉小姐姐在她身上闻闻嗅嗅,似乎对苍木本人颇为感兴趣,最终脸颊上传来舔舐感,随后是轻微噬咬,并不痛。
是被当成储备粮了吗?
苍木很想睁眼看看情况,奈何困意深沉,就像是一个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的人一样,只想不管不顾地睡到天荒地老。
算了,储备粮就储备粮,起码多活了会儿,希望小姐姐下嘴轻点。
大概是因为睡前的这个小插曲,苍木做了一晚上和储备粮有关的梦,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简直惊喜。
之前的男人又出现了,他自称桂木,是这里的目付寄骑,昨天在海边捡到了她,想问苍木知不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方便他帮忙寻找家人。
苍木心知家人是不可能了,离奇的是,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现在海上,但好在一些基本常识和知识并未丢失。
两人把各自信息相互对照,都傻了眼。
桂木不知道华夏和霓虹在哪里,苍木不晓得踏鞴砂和名椎滩是什么……
了解到苍木已经失去家人后,好心的桂木决定收养她,毕竟一个羸弱的小女孩,一旦将其放回野外必然是死路一条,留在身边至少能给她口饭吃。
按他的话说,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木字,一看就是天生有缘。
桂木是个大好人。苍木如此确信。
愿意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带回家,给她治病,收留她,而且并非有所图谋,那他必然是个好人——
桂木是个滥好人。苍木重新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