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出门叫了两个小侍女进来。一个在净室前看着人,另外一个则跟她进了净室。
在小侍女的服侍下,岑拒霜泡得十分舒服,赵夫人准备的也很周到,连寝衣都给岑拒霜备好了,料子柔软舒服。
一须臾过去,走出净室时,她外披松垮的寝衣,浓密半干的青丝披散开,如玉的面庞带着些潮气,周身带着闲适与散漫,屋内无人,裴述不知又去了何处。
岑拒霜有些倦了,发现这处当真比小院中的东厢房好多了。起码,如果她被裴述赶下床,这里有个美人榻可以睡。
两人在外面是外室和郎君,当然会同床共枕,所以下面的人只准备了一床被子。
趁着裴述不在,岑拒霜将侍女们都遣了下去,她把床上的被褥都抱了起来,直接铺到美人榻上,她躺了上去,盖好被,果然舒服不少。
她很自觉,在床上也会被赶下来,如今关系好不容易有些进展,还是不要再惹他了。
他不在,独自睡就是安心,岑拒霜很快就睡熟了。
意识混混沉沉,她却察觉身上有凉意袭来,伴着凉飕飕的风,温暖瞬间没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回来的裴述站在她榻前,面无表情。
这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扯着她的被子。
岑拒霜下意识就伸手去拽,可裴述并未松手,她内心气愤,怎会有如此小气的男子。但表面上,她坐起来,仰头疑惑问他,“郎君,为何要把我的被子拿走?”
裴述转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床上,这次她更过分,连个褥子都没给他留,全都搬过来了,他说:“你都搬走了,我怎么办?”
岑拒霜:“郎君去寻人,再要一床就好了啊?”
“如今旁人都在怀疑你我二人为假,我若再去要被子,岂不是坐实了猜测?”裴述始终没松手。
岑拒霜觉他甚是小气,虽然说的有理,但她还是不想就此让步,她有预感,如果盖着被子睡,她今晚会睡得极好。
想到他不喜女子,所以,她又笑着看他,“那郎君和伊伊一起睡就好了啊。”
裴述盯着她,岑拒霜理直气壮,又歪了歪头,眯着眼睛笑得很甜,显得愈发诚恳了。
没想到,下一瞬,她整个人连带着被子全被他抱了起来,往床那边走去。
前有县衙府上的小厮引着,裴述缓步走在后面,心中霜索着京中形式。
冯后母子所作所为,他都能猜到,唯一让他惊讶的,是他名义上的父皇。
裴述觉得这一切都很讽刺,听闻他失踪,父皇为何会惊怒,因为他母后?因为他是两人的孩子?
他回想起郭后临死前的疯癫,对他恶毒诅咒的模样,心中戾气顿生。
转过弯,到了厢房外院,又有吵闹声传来,更让人心烦。
“小夫人,再往右边一点!”一堆侍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吵耳朵,前面的小厮停下了脚步,这便是客居的地方了。
子弦也知裴述定会嫌弃,东宫内的宫人,平常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走路都是轻悄悄的,说话稍微大声都会被拉下去治罪。
但这是在旁人家,裴述步子稍顿,之后仍然往前走,转过廊庑,院中光影斑驳,他看清了,罪魁祸首是岑拒霜。
她满脸兴致,站在树下,面上泛着鲜活明亮的光,右手拿着一只箭,是在投壶。
她身后围着一堆加油助威的侍女,纷纷给口中的小夫人打气。
裴述停在楹柱旁,子弦随之停下,顺着裴述的目光,看向院中。
岑拒霜许久都未像今日这般放松了,虽然遇见了猪狗不如甚至还骂她的冯令史,但也结识了好心的县衙夫人,怕她无聊,还让人把投壶的物件搬了出来。
投壶,还是幼时母后教她的,那时总和阿浓一起玩,后来母后过世,也就没了玩闹心霜,如今乍然重拾,有些手生,失了准头。
铜制的莲花纹投壶旁已有三四支横七竖八的弓箭了,岑拒霜却觉得下一个一定能投中。
她身子稍微向前探出去一些,拿着箭的右手抬高,袖口落下,露出一截皓白细腻的手腕,可她恍若不觉,神色专注,用力向前一掷。
那只聚着众人目光的箭在空中划出个弧度,最后直直嵌入地下,岑拒霜呆住不敢置信,后面的侍女们想笑又不太敢,毕竟是客人。
裴述:“真笨。”
岑拒霜闻声,稍微转过头,见到立于楹柱旁的裴述,他嫌弃得理所当然。
他这话一出,她身后的侍女也都笑了起来,就连子弦也捂着嘴偷笑。
岑拒霜向来好面子,此刻向裴述那边微仰着头,骄矜地反驳道:“那你来啊。”
她猜裴述是不会上前争这口气的,方才岑拒霜邀县衙夫人一起玩都被拒了。
但裴述直接走了过来,旁边有眼色的侍女又回去取了一筒新的箭。他拾起了一个,全然不像岑拒霜方才那样的郑重,就抬手随意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