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恒唇角无奈轻牵。
他读过的书里教他如何笼络人心,如何步步为营地狩猎。却从未教他如何真心实意地待人。按理,这时即便他不曾信任过她,只要说上一句“我相信你”,便可哄好她,皆大欢喜。
但他突然不想这样。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掌安抚地顺着她后脑勺,似安抚淋湿的狸奴。
程令雪仍背对着他,却似乎卸下了某种戒备,肩头缓缓松下,反正也是在梦中,她开始嘟囔着自语。
“姬月恒,混蛋。”
独自舔伤的小刺猬,突然成了炸毛的狸奴。姬月恒愣了下,温声:“他怎么个混蛋法,我也想听一听。”
像在巷尾闲聊的大爷大妈碰着侃大山的同伴,程令雪来劲了。
她彻底清醒,睁开眼坐起身。
姬月恒亦坐起。
“醒了啊,身上还好么?”
程令雪没应,她怔怔地环顾周遭。
奇怪,她还真坐在一处巷子里,对面是个生得神仙面皮的文弱书生。
看起来温良可欺的样子。
低头一看,她的手变得皱巴巴的,看来是成了个老太婆。
程令雪心里有了些数,她问对面“书生”:“你是我儿子?还是女婿?”
姬月恒被问得微愣。
他很快了然,有些毒来自南疆,容易致幻,她这是出现了幻觉。
他笑了:“是邻居。”
邻居啊……程令雪抬头环顾“巷子”两眼,嫌弃道:“这巷子又小又破,我老了怎么混成这样,你这书生更可怜,年级轻轻也混得一塌糊涂……”
说罢盘腿而坐,打开话匣子。
“他心眼不好。
“面皮白,但心黑。”
姬月恒唇角轻牵,笑了。
他头一回觉得,她骂他也比她不理他、独自舔伤更好些。
他认同颔首:“是这样。”
有了一致的讨伐对象,临时组成的闲聊同盟便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程令雪看着对面“书生”,好心提醒:“我都老了,他应该也成了个怪老头,也不知道在哪……他会用毒,你要是碰到了,千万离他远点。真躲不开,趁早选个风水宝地,听说依山傍水的地方好,灵水镇就很合适。”
姬月恒哭笑不得:“好,你喜欢灵水镇,我记住了。别的还有么?”
程令雪抿嘴想了想。
“他变态,掌控欲强得很,你千万别惹着他,他会把你关小黑屋。”
心情复杂,姬月恒昌舒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发顶,低道:“以后不关小黑屋了,也不会用毒。”
对这场闲谈的结果很是满意,聊了几句,程令雪有些困了。
周遭便成了一个温暖的鸟窝。
而她是鸟窝里的雏鸟。
她重新躺了下来。姬月恒叹口气,亦躺下,把她拥入怀中。
两人亲昵嵌合,程令雪心间漾开愉悦,仿佛自己真成了雏鸟,被大鸟护在温暖柔软的羽翼之下。她们口中“阿娘的怀抱”,大约就是这般感觉?
姬月恒却另有心事。
他揽着她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在你心里,他就没有半点好处么?”
程令雪想了想,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