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医生开了几瓶水,罗志远都会将女儿抱在怀里,直到输液结束,哪怕手脚发麻发僵也不会轻易动作。
而窝在他的怀抱中,罗颂也会很快陷入深眠,那是父亲给予的独一无二的极致的安全感。
罗志远在罗颂心中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
仿佛无根之水,无本之木,没有任何道理可循,她只是坚信着他有某种神奇力量。
但父亲其实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像因为一年一万的择校费而不得不选择放弃的师资力量更强的市内高中,和只到四年级就无法再辅导的作业。
可尽管许多客观事实都一而再地告诉她,罗志远也只是个普通人,但她依然对父亲有着浓烈的崇敬。
就像将自己裤腿弄得污糟一片的自行车,只要在他手里过一遍,转盘上的油垢与脏污便统统消失了,而爸爸需要的只是一个水桶一把刷子和一条抹布。
这些稀松平常的小事,比任何神迹时刻,更让罗颂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当她只通过简单的对比,便直观地发现对方年将至老这件事,让她心惊。
如果魔法也会凋零,那还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呢?
罗颂的胸腔里有某种情绪在泛滥发酸。
她的走神被突然进来的护士打断。
“只有一点点了,我五分钟后过来拔针。”她瞅了一眼边上还未展开的折叠床,“拔完就要熄灯了,家属可以早点铺床。”
罗颂也很快收复失态,礼貌点头道谢。
护士离开后,她没有耽误时间,不甚熟练地将床支开,每做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弄出些大声响。
铺好床,又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后,罗颂便换了身睡衣。
她走出浴室的时候,恰好护士掐着点进来,给罗志远拔针。
护士出门的时候,随手将病房里的灯给关了,啪一下,屋内陷入一片凝滞的沉寂中。
支架床是浅薄荷绿色的,看着清新,睡上去却梆硬。
罗颂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头明明封了层海绵,但睡着还是硌得很。
但她自我安慰道,医院能给陪护人员准备地儿睡觉已经很有人文关怀了,不能在舒适性上做更多要求。
因着陪护的缘故,罗颂不方便和杨梦一通话,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打字聊聊天。
但躺在爸爸的床旁这么做,她总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些罪恶感,便干脆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了毛毯里。
想起昨天杨梦一还念说身上有些累,罗颂发了句话去。
【我拍了拍“11”】
LAW:学姐,今天身体还好吗?
杨梦一大概正抓着手机,故而回得极快。
11:没什么了【呐花花。JPG】
11:你几号回来?
LAW:跟着学校的开学时间吧……
11:?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11:赵老师还催着我带你来一块吃顿饭呢
看到这,罗颂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稍稍透了点实话。
LAW:我爸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医院里,正住院呢
11:!
11:叔叔还好吗?阿姨怎么样?你呢?
11:你说最近不方便回消息就是因为这个吗?
罗颂含糊地说了下情*况,但关于近来的矛盾与冲突依旧只字不提,半真半假地掺在一块,叫人听不出破绽。
她倒也没想把这事瞒多久,只是希望杨梦一能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