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宋沂闭上了嘴,这首诗她要是真敢念出来,旁的人不知道,但她敢打赌,徐娘子能拿这个嘲笑到她入土去。
不对,凭她那记仇的本性,就是自己入土了,恐怕还得在碑上刻一遍笑话。
造孽呀。
第60章内情
徐娘子见宋沂想要吟诗,本打算好了听听她的水准,可哪里想到只见着人的嘴开开合合,等半天也愣是没听见声的,自己倒急了:“瞧你这人,你念不念呀?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我才疏学浅。”宋沂一哼声,“今年才进的学呢,刚做了一首就已经把先生教我的词都用尽了,徐娘子你学问高,还是你来一首吧。”
徐娘子倒真不谦让,她看那湖水涟漪冲碎了倒映下的星光,灯影重重,水声哗哗,当即就有了一首《同友人夜泛王湖》的七言律诗来。
宋沂万没想到还有她的戏份,忙鼓着掌,将情绪价值做到了位,“好诗啊!实在是好!要我说你这会儿做的比才刚那首好多了,可见确有才情。”
“行了行了,我自然知道我写的好,还用你说。”徐娘子看似平淡摆手,实则却翘起了嘴角,怪道姓曾的这么爱带上这个县丞家里的丫头,好会捧场啊。
我要是身边有这样的人,只怕早八百年前我就是才女了。
兴许是湖水动荡摇摆着船身的缘故,又兴许是那一杯清酒度数不低,宋沂靠在船舱上摇摇晃晃,耳边听着徐娘子话匣子打开一长串的历年诗句,不自觉就有些困顿。
耳边像是罩着一层纱雾听不清外头声响,眼前像是笼上了一片细雾看不见面前东西,这船在湖水上划了多久,有半个时辰?还是半盏茶?连时间都隔着水膜叫人难辨清。
等宋沂重新清醒时,已经下了船来。
边荣在旁不高兴地瞪着她,双手叉着腰抱怨:“好哇,你还说我贪杯呢,你瞧瞧你在那船上都醉过去了。”
宋沂疑惑的看着边上,这时才有脚踩在大地上的实感,“那我是怎么下来的。”
慧表姐担忧的摸摸宋沂的额头,没发热才放下心来柔声道:“是你同船的徐娘子扶着你下来的,她人倒挺好的,只是下来时看见曾娘子,似乎两人不对付,冷哼一声才先走了,你明日记得要和她道谢……要我说,你这酒量也小,下次别喝了。”
“连我也没想到,徐娘子还怪好心的。”边荣自己看见那一幕都吃惊,只是她眼下有要紧事情找宋沂,没顾上说别的,拉着宋沂就往先前挑好的屋子走去,鬼鬼祟祟像是有什么秘密。
慧娘体贴的落在后面,由她们两个往前说私房话去。
“我和你说,出大事了!”
边荣凑到宋沂耳朵边急声道:“才刚我坐船的时候,后头不知哪里也来了一艘扁舟,只有个无赖登徒子撑着船,跟几辈子没见过姑娘一样,紧贴着我们的船不放。也不说话,就那样黑漆漆的看着,我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拿怀里手帕包着的果子砸了他好几下,他才走的。”
“不应该呀,”宋沂奇道:“这湖岸边不是曾家就是王家,边上都有人守着的,哪里能混进来外船,该不是你喝醉了酒把梦当真了吧。”
“没有呀,”边荣急得跺脚,可偏偏没个人证。
她倒是也想叫旁人作证的,可自己那船上,有两个呆子坐在前头不知念什么酸诗,独她一人听着宋沂的教导趴在船尾,那人倒真只有她自己单独看见了。
“可我真个没记错,不是梦,我那帕子包着巧果的,若是做梦,怎么会连手帕子和纸团都丢了,难道我梦里还会砸东西不成?“
“什么?帕子丢了?紧要不紧要。”宋沂的关注点有些歪。
“没事儿,我用它来包果子的,上面都是油污,就是捡回来我也不要。”边荣不在乎,“更别说那上面是我自己练手绣的东西了,乱七八糟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模样,谁要它呀,肯定丢河里了。”
“那样就好。”宋沂放下心来,“成日家看话书本子,你可别真成了那上头演的人了。”
醉的醉,困的困,上得岸来大家便在丫头的带领下,各自回房舍卸妆梳洗,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等到次日梳妆完毕,各府人马来接时才又重新聚起。
说来也奇怪,按道理既然外头有外男在,那宋沂她们就该在二门那里等候的,可不知怎么,晏娘子只招呼人们走到那门口去,她只笑道:“这宅子也无什么男人居住,又何必分什么内院外院的,你们只管去那门口,省得还要走上一段路。
一边说着一边还同她闺女曾玉英站在门口,苏娘子难得遇上一个知己好友,这会子同慧娘两人拉着手难舍难分。
见她们那样黏糊,前头来接的人中便有个年轻的觉得好笑,不自觉笑出了声。
苏娘子回头怒视,哪来的混账,看清楚了脸才极意外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接苏娘子的这个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她先前与宋沂口里念叨的那个叛逆二哥。
慧表姐听见这话,忙羞的躲进了门里。那苏二哥这才止住了笑声,略不自在的咳嗽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怎么跑别人家里睡了一夜?姑母气得很,当时便叫人来要带了你回去的,还是我劝说,既然有人陪着。再接也晚了,不如让你睡去。
我就说家里人都是一个偏心眼吧,我才在家里睡多久啊,天一亮就立催着我来接你,真是不拿我这个小侄子心疼。”
“你不是要进考场考科举吗?没有个好身板可怎么行。”苏娘子只同他刮刮脸,取笑他道:“这些话亏你不害臊的,也在外人面前说。”
她回过头来,又嘱咐了慧娘两句,“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我写信啊,得寄金陵的地址,我这是来姑母家里避晦的,过完七月就回金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