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惠云镇飘起了今冬第一场薄雪。
楚缘踩着青石板上的平整之处,靴底碾碎些许薄冰发出脆响,哼着小曲混杂着溪水潺潺,穿河而过。
而怀中抱着一坛镇里杨老太赠与的珍藏佳酿,被体温焐得微暖。这是镇西杨老太窖藏十年的“胭脂梅酿”,也是楚缘的师父楚掌门最爱的口味。
“姑娘来买个联吧?”镇口路边一个卖字的过路老秀才搓着冻红的手,急忙拉住楚缘说道:“这‘蛇衔雪芝暖人间’如何?”
他呵着白气展开楹联,朱砂写的草书竟真似赤蟒盘桓:“今年可是巳蛇当值,祥瑞得很……”
楚缘驻足停留,瞧了好一会,笑道:“嘻嘻,老人家,对联对联,自然要成对,你这只有下联,如何能称作对联?”
老秀才捏着半卷红纸,提起来笑道:“嗨!小女娃,你有所不知啊,新年写联,自己写的才能寄托对一年的期望,招福纳财,你瞧我这一桌子,都是写了一半,留着买主自行发挥呢。”
楚缘立在摊前,肩上已经披上了薄薄的一层淡雪,高束的马尾垂落如瀑,其中夹杂着晶莹的雪花。
鹅绒似的夹袄下,青白的衣裙轻轻掀起涟漪,自肩头至袖口的青黛色渐次晕染成裙摆的雪白。
远山黛描的眉梢微微上挑,黑褐色的眸子在雪色映照下透出琉璃质感,轻灵动人,听到老秀才的说辞,忍不住扑哧一笑,露出皓白的贝齿,衬托出桃唇红艳:“呵呵,老人家,你真不会做生意,咱这镇上读过书的都不多,哪写的出对联?”
老秀才讪讪作笑,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慢慢将楹联卷了起来。
楚缘瞧罢,轻轻叹了一声,抱在胸前酒坛的手探向怀里:“唉,我就买一幅吧,天气冷,您也早点收摊吧。”
“哎呀,好好好!”老秀才急忙接过楚缘递来的铜板,将手里的那张楹联塞进楚缘手心里,道谢道:“多谢小女娃了,你也早点回家去,外面可冻死人了。蛇年吉祥!”
楚缘含笑点点头,抱了抱拳:“新年快乐!”
随后转身离去,风雪轻轻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两块微红的小小耳垂,面庞似被烟雨晕染过的玉瓷。
睫毛细密修长,扑闪着扫过飘落的碎雪,鼻梁秀挺如雪峰裁玉,平添几分灵气。
“真冷啊……”楚缘吐出一圈白雾,将下颌埋进夹袄的领口,抱紧怀里的酒坛轻跳着步子,往山门走去。
山脚下,荒废的山门牌坊上也堆起厚厚的雪花,四周素白一片,唯有牌下一点翠绿。
楚缘仰头望向牌坊的脖颈绷出优美的弧线,但并未久做停留,冷风让她很快又埋下了脑袋,遮掩住雪脖,身形轻盈的踩着阶梯上山。
来到南云门中住处,檐角红红灯笼轻晃,楚缘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细雪,轻轻抹了把脸,推门而入。
“哦?回来的挺快啊。”头发花白的楚掌门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香气四溢的蒸鱼,瞧见楚缘咧开嘴笑道。
“师父!”楚缘急忙进屋,将怀里的胭脂梅酿放到八仙桌上,赶紧掩上灌风的木门。
“哈哈!”楚掌门放下蒸鱼,一把拿起酒坛大笑,鼻子往封口深深一嗅。
“啊……胭脂梅酿,好好好!今天可有口服了。”说罢放下酒坛,回厨房找杯子碗筷了。
楚缘乐吟吟的笑着,脱下套在外面的夹袄,挂在墙上,踮起后跟轻跳,将身上的细雪抖净,发丝轻轻摇晃,已见隆起的酥胸也跟着上下微颤。
“来来来,打开打开!”楚掌门拿来两副碗筷,和两盏瓷器酒杯,催促道。
楚缘嗯了一声,拿过酒坛,一掌拍开封口,顿时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满房间,楚缘觉得有些辣鼻子,但不可否认其中夹杂着诱人的谷物芬芳,让人忍不住多闻几口。
“噢!杨老太这次这么大方,不过帮了她家一点小忙,就送来这么香醇的美酒。”楚掌门陶醉的动了动鼻子说道。
楚缘轻轻吐舌:本来杨老太给的只是一般的白酒,是她绕着杨老太又是祝贺又是央求的,这才换来一坛十年的佳酿。
不过这些就不用对师父说了,楚缘拿起坛子,给师父满满的盛上。
胭脂梅酿酒液清亮,香气扑鼻,楚掌门早已垂涎欲滴,立刻端起来抿了一口。
“嘶……哈……,嗯……”楚掌门满脸笑意的看着手中的佳酿,抚着白须点点头:“开瓶泄尊中,玉液黄金脂啊。”
楚缘跟着笑道:“有这么好喝吗,看师父乐的。”
“哈哈哈!”楚掌门张口大笑:“小缘,你也来尝尝!”
楚缘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可没喝过酒啊。”
楚掌门却径自拿起酒坛,往另一盏瓷杯添酒:“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都二九年华了,还没喝过人间绝味,多可惜啊,反正这里只有咱们师徒二人,又没人说闲话。来。”
楚缘看着面前清澈的酒液,实在不好糟蹋师父的兴致,便端起酒杯,同师父的酒杯清脆的击响:“那我就尝一点吧。”
“就怕你和师父抢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