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上的商贩接到了这首诗,和身旁的伙计叨念着:“这群女子疯了不成,初大人都已经在牢里关着了,她们还看不清形势,竟然在灯会闹事!”
伙计小声回道:“听说啊,初大人原本被定了秋后处斩,可那长戎小王子看上了她,非要娶她回去做王妃,这才拖着没有定初大人的罪。如今这传言出来了,这帮女子就不干了,让这么一个功臣去和亲,这不是打咱们大宁的脸呢!”
那商贩也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初大人要不是女子,那可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她怎的就是个女子呢!”
旁边也有个夫妻摊,那女商贩听见他们话,啐了一口,喊道:“女子怎么了!那北狄的君主如今还是个女子呢!我看你们这群男的就是高高在上惯了,受不了女子比你们强!我这生意今儿也不做了,我也去跟着她们,一起讨个公道!”
女商贩的丈夫忙劝着她,生怕惹祸上身,可这她被这游行的人群感染了,愣是放下手头的活计,一个不注意,就混到了游行队伍里。
第139章我们只是同僚而已
夜色被长街上各色各样的花灯照得通明,踩高跷的人卸下了脚上的高跷,一旁的锣鼓声也停了下来,表演舞龙灯的长龙停住了脚步,仅余龙身上的光亮还未熄灭。灯楼最高处的走马灯自顾自转着,灯罩上的马儿不知疲惫,不问世俗,一直向着前方奔袭。
游行的队伍并不混乱,他们没有高喊口号,打砸闹事,只是一直缓缓穿梭在灯市之中,不时向周围的人发着那首诗,向不明白的人*解释着诗的含义,以及他们游行的目的。
本是女子们难得出来游玩的佳节,可队伍中却有许多瞒着家里人出来游行的女子,不仅是为了那个初尚书要去和亲的传言,更多的,是为了被困在后院的她们自己。
羽林卫前来维护秩序,可面对这一群人数不少,却并未明显作乱的女子,都不知该抓哪一个,何况这群人中不少官家小姐,得罪不了。柴富贵管着一队人马,率先命令他的人跟着队伍,以防游行的人作乱,最后看上去,反而像是羽林卫护着游行队伍一般。
花灯节,原本就是女子们难得放纵的节日,如今好似没了往日的热闹,但却是也更加放纵了一次。
直到游行队伍默默来回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才见御史盛道文派人拦住了游行队伍,他的眼神不经意瞥过队伍之中的莲觅,装作没看见一般高声对着人群喊道:“陛下已知诸位诉求,初尚书虽犯欺君之罪,但也为我大宁立下汗马功劳,圣上已命刑部释放初尚书,责令初尚书闭府反省,也请诸位小姐赶紧回府,冬夜酷寒,莫要伤了身子。今夜之事,若自此散去,朝廷绝不追究。”
人群中窃窃私语之声不绝,却没有人带头散去。
盛道文冲手下摆摆手,只见士兵散开一条道,不远处有一群人,有拄着拐的老者,有被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小儿,还有面色焦急的壮年男子,他们冲着游行队伍喊着不同的名字走来,原来是这些女子的家眷。
游行队伍里的人,见了家眷,又被这么一番威胁恐吓,都是后宅女子,有些早已坚持不住,赶紧回到家人身边。
有的也庆幸,好在初尚书已被释放,他们游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些,便都不再坚持。
而灯市的花灯,没了赏灯人,也都纷纷熄灭了烛火。
一直隐在角落的裴霁曦,看着面前四散的人群,默默走回了侯府。
都是拘在后宅的女子,能在怂动之下走出这一步已是不易。
他回到府中的时候,裴梦芝正和轻风在堂屋里饮酒,轻风见他回来,忙上前道:“侯爷,您今日不在不知道,今日赐婚圣旨到了侯府,给祁将军与表小姐赐婚呢!”
裴梦芝也道:“快过来陪姑母饮几杯,方才听到消息,冬雪也被放回了府,这回你可放心了吧!”
裴霁曦卸下佩剑,坐到裴梦芝身旁,问道:“姑母身子能饮酒吗?”
裴梦芝笑道:“怎的不能,如今玥怡这臭丫头也有了着落,我这身子就全都好了!明日我就跟着送旨的队伍回勐城去,告诉你姑父这个好消息。明日的冬猎,我便不去了。只是可惜了,冬雪……哦……初尚书还要禁足,不然真应该去和她见一面,我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过了。”
姑母两句话都不离初雪晴,让裴霁曦本想压制住的妄念都不能静默,他转移话题道:“成婚的日子可定好了?”
“我是怕夜长梦多,想尽快定下来,不知祁家那是怎么考虑的。”
轻风插嘴道:“表小姐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祁将军肯定也想赶紧成婚哈哈!”
说完,又揶揄裴霁曦:“侯爷您看,如今各个都有了着落,连小您好几岁的表小姐都出嫁了,如今冬雪……呃……初大人也找到了,她也被放了出来,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您的好事啦?”
裴霁曦并未接轻风的茬,那些对他和初雪晴的调侃,如今竟像是句句讽刺一般。他只是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轻风和裴梦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裴霁曦的不对劲,这几日初雪晴关在狱中,他的异样都可理解,如今初雪晴都被放回了府中,只是禁足而已,为何裴霁曦还是一脸愁绪呢?
裴梦芝温声道:“陛下既然已经将她放回府中,就是对此事做了初步的决断,想必也不会再深究下去了,毕竟人才难求,有我这个女将军在前,一个女官也不算什么,看初尚书的功绩,就算首辅也当得。你怎的还是闷闷不乐?若是为了长戎王子那些无稽之谈,就更没有必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不可能让初尚书去和亲。”
裴霁曦眉头微微一蹙,端起酒壶为自己续上酒,“姑母也觉得,初尚书是相材?”
“虽与她接触不多,但对她的事也早有耳闻。她即使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但也是个改革能臣,陛下怎么可能舍得给她治罪呢?你离京前被刺杀,我就猜着是有人要挑拨他们君臣关系,好在如今陛下并未被这些事蒙蔽,相信初尚书也很快就会没事的。”
裴霁曦静默了片刻,旁人不知,这一切只是初雪晴与景平帝做的局,但知晓了一切的他,只能在心中暗嘲,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岂会因这点伎俩被破坏呢?兴许,很快便不是君臣关系了。
裴梦芝继续道:“若你是忧心你二人的关系……一个边境主将,一个朝中重臣,的确是难,可你这么多年为了寻她一直孑然一身,姑母都看在眼中。如今你二人已然相认,难道还会比之前杳无音讯更差吗?”
轻风也跟着劝:“是啊侯爷,您先前和初大人相认了,还不告诉我,我那几日一直担忧您有断袖之癖,一直为你们遮掩,生怕别人撞见你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连忙闭嘴。
可裴梦芝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想必裴霁曦与初雪晴相认之后,难免有亲密动作惹人怀疑,既然二人能够如此,她也便放心了,调笑道:“侯府总算要后继有人了。”
裴霁曦却摇头道:“初尚书是朝廷重臣,若她能渡过此劫,将来也会在京为朝廷效力,而我也则会扎根北境,我们只是同僚而已,姑母就莫要拿我们说笑了。”
听到裴霁曦如此撇清关系,轻风和裴梦芝都愣住了,轻风想要说什么,被裴梦芝眼神制止,她知道两人的关系需要时间去厘清,便只道:“如今初尚书与陛下君臣相和,就算贤王余党或是其他什么势力想要破坏,也是痴人说梦,如今景平盛世,大好河山,想必日后,也是如日方升。”
裴霁曦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姑母无意间的话,却让他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