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抬眸,“山水居士之名何人不知?娘娘才情自然是在微臣之上,怎能此妄自菲薄。”
崔溪却摇头笑道:“再有才情如何,也只能待在这院子里,不能像初侍郎一般,出入朝堂,成为朝廷供股之臣。”
初学清本欲安慰几句,崔溪却并未多寒暄,与她道别,进入院中了。
景王这般尊重妻子的男子,都没法让王妃走出后院,初学清望着春日夜空,漆黑一片,不知何时,才能有满天灼目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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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庆贺初学清此番顺利和谈,让边境免于征战之苦,建祯帝特命人准备了宫宴,邀请文武百官入宫赴宴。
建祯帝在宫宴前单独传召了初学清,此次宫宴名目上为她而设,但显然建祯帝并不单单为了和谈庆功这个目的。
勤政殿中,建祯帝难得没有板着面孔,看向这个力挽狂澜的文臣,道:“之前变法世家那边没法交代,只得委屈爱卿,好在太子力保,朕便把爱卿调往礼部,爱卿果然不负众望,也不枉费太子一番苦心。”
初学清谦卑道:“陛下谬赞,微臣只是做了为人臣子当做之事。”
“爱卿不必过谦。”建祯帝道,“太子眼光独道,他信你,朕就信你。”
建祯帝话音未落,忽然猛地咳了起来。身旁太监忙上前递上手帕,建祯帝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地折起帕子。
初学清忙道:“陛下保重龙体。”
“无碍,偶感风寒而已。如今眼见太子成器,朕本该安心。但朕心头仍有一大患,爱卿可知?”
初学清心脏砰砰直跳,不知不觉后背沁出一层细汗,她知道陛下单独找她,不仅是为了确认她对太子的衷心,更是确认她与裴霁曦的关系,裴霁曦本就是欲藏之弓,如今外界盛传她与裴霁曦是生死之交,难免让建祯帝心中不快。
初学清故作镇定道:“陛下为太子殿下之计深远,微臣定会不遗余力地协助太子殿下,但陛下心头所患,不应是他心头所患。毕竟,他只是太子,他有兄弟手足,尚不能俯瞰天下,自然不能放下良弓。微臣擦拭良弓,只为太子殿下扫清障碍。”
初学清点出了太子之位尚不平稳,贤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太子需要裴霁曦这个“良弓”,初学清结交裴霁曦,也是为了太子着想。
建祯帝垂眸沉思片刻,他急切想要为太子肃清朝堂,不再有功高盖主的武将威胁,可他也无法即刻就扫清裴霁曦这个障碍。
初学清正是抓住建祯帝对太子的拳拳之爱,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结交裴霁曦,可她这走的也是一步险棋,万一建祯帝要赶尽杀绝,她也暂时没有头绪,只能赌建祯帝不敢让太子与裴霁曦交恶,而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建祯帝良久才道:“既如此,朕的心患朕自己除,爱卿就一心辅佐太子,把美名留给太子。”
初学清脑中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一些,倾身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建祯帝起身道:“爱卿同我一起赴宴吧。”
初学清吃了一惊,与陛下一起入宴,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因为她的和谈之功,而是陛下要加重太子的筹码。
只是如此一来,她这个靶子便当定了,想要如景王所说掩蔽锋芒,也难以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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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开始时,暮色渐浓,傍晚的春风带着一丝暖意,吹散了初学清方才因紧张沁出的汗,好在她还束着裹胸,看不出来衣服已湿,此刻暖风吹透衣襟,她身上的衣料也渐渐干了,虽是春末,但也让她觉得有些凉意。
初学清随建祯帝入席之时,朝臣皆已按品阶入席,建祯帝走向主桌,初学清随后找自己的位置,可她发现,按品阶她应在后方,可现下唯一空着的位子,竟是太子下首。
建祯帝看她还未入席,便道:“今日本是为初侍郎庆功而设宴,初侍郎就坐太子身旁吧!”
此话一出,宴上众人各怀心思。
初学清瞟了一眼,只见礼部尚书余佑戚面色难堪,约莫是如此颠覆礼法,她又是他直属下属,让他不快了;景王面色如常,可她知道景王是不想她如此出风头当靶子的;裴霁曦在斜对面不远的位置,虽然双目失明,但仍循着声音“看”向她的位置;太子笑着招呼她,让她赶紧入座。
她屈身入座,状似不经意地用余光看着不远处的裴霁曦。
裴霁曦的手挨着酒杯,以防敬酒时他找不到酒杯的位置,面前的珍馐美食仿似与他无关,他不会在宫宴众官面前摸索菜品的位置。
初学清眉头轻皱,没有她或轻风在跟前,想必裴霁曦是不会动筷的,以往每次用膳,她都会自然地为裴霁曦布菜,也总能挑出他爱吃的。
裴霁曦的眼盲,礼部安排时想必是考虑到的,可并未给他安排随侍的人。初学清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一个为国征战的将军,失去了眼睛,却得到这个待遇。
第90章裴兄不若随我回府
建祯帝仍在说着太子慧眼识才那些话,初学清木然地笑着,配合建祯帝的盛誉。
酒过三巡,气氛已没有开始时那般严肃,已经开始有人说笑。
初学清的余光总是落在裴霁曦那里,他并未动筷,只是配合着不断举杯,身后端着酒壶的宫女不断地给众位大臣斟酒,可竟分不出一人为裴霁曦布菜。
台下丝竹声声绕耳,身着各色纱裙的舞女婀娜蹁跹,盈盈起舞。
太子喝到兴头上,拍手为舞女叫好,兴奋道:“如此良辰美景,应配上好诗才是,可惜本朝第一才子盛御史还在樟安处理政务,不知哪位才子能赋诗一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