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因秦相忤逆圣心而遭惩处,本已发卖为奴的秦舒荷也不知是何缘故,最终流落至云香楼中,成了陪人谈笑的艺女。
江澜音觉得,倘若傅棠不曾求娶她在先,那之后他每日至云香楼,为这位落难的青梅竹马作庇护,倒也真的是情深意重,当得一段佳话。
可那时她是他的妻,她只觉得那所谓的情深,令她心寒作呕。
白日的云香楼清冷了许多,楼中和着淡香飘出袅袅琴音。
忆起往事,江澜音的神情恹了些许,正准备放下帘子,却倏然看到了云香楼后巷处的一道纤瘦身影。
那道身影纤若青竹,半遮的面容看不清具体容貌,但她瞥向巷外的那一眼,眉心轻锁,柳叶般的眉眼似是凝满愁绪。
秦舒荷?
江澜音不禁探了身向外望去,然而方才似乎只是她的幻觉,后巷之中空荡无影。
“怎么了?”见江澜音突然起身外看,季云姝也好奇地探出了身往外看去,随后惊讶道:“哥?”
正在走神思索问题的江澜音迟缓道:“哥?”她顺着季云姝的视线望去,正好与屋檐下站立的高挺男子对视在了一起。
“季将军?”
赶车的随从听到车内的声音,随即停了下来。季知逸行至车旁,趴在车窗上的季云姝好奇道:“哥,你不是和林大哥去京郊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啊?”
季云姝抬眸看向方才季知逸所站的位置书社?也不太像是他会去的地方。
“你是刚从书社出来么?你去书社做什么?”
季知逸瞥了眼坐在车窗边静默不语的江澜音,片刻后才应了季云姝的问话道:“去找个东西。”
季云姝狐疑地看向季知逸,眼神无意间瞥到一旁的云香楼,怔了一瞬飞快地观察了一下江澜音的脸色,见她低着眉不知在沉思什么,随即眨眼低斥道:“哥,你这就不应该了!既然忙完回了城,理应先回家看看,真是白瞎嫂嫂这几日的挂念!”
墨色的瞳眸微茫,片刻后星星点点光亮明起,全然聚在了车上的江澜音身上。
“啊?我哪有”
“杜管事都说了!嫂嫂你昨日还遣了银翘去打听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季云姝的眉毛挤弄飞斜,江澜音也没想到自己让银翘随意问问,竟然也被杜管事知道了,还告诉了季云姝!
她几次张口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眨了眨眼支吾道:“我我就是准备问问将军,今日去恭亲王府赴宴,该备些什么礼。”
季云姝拉了江澜音的胳膊,打趣着点了点自己的脸。江澜音睨了她一眼,旋即抽了手闷红着脸不再做声。
车帘掀动,季知逸携着帘外春风而入,早春微阳融了硬朗面容上的冷峻,他如学堂上得了表扬的少年,压着欣喜端坐道:“备礼之事你看着办就好,我听你的,不必询我意见。”
季云姝撇了嘴,故意抬手捂了耳朵看向窗外。江澜音支吾半晌嗯了一声,季知逸放在膝头的手蜷了蜷,紧着下颌解释道:“我也是今早才入的城,有些事情需要来这边处理,并非有意在外不归。这几日我都是和林越在一起,随行的还有南府军的将士,你若有怀疑,等林越他们回来,我可以”
“我没有不相信!”江澜音忍不住打断了季知逸的低低念念,热着耳尖吞吐道:“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我只是闲着无事,多问了一句,也没别的意思。”
季知逸轻蹙眉头,江澜音的神情也跟着一顿,就在她思索着自己过问季知逸的行踪是不是有所冒犯时,季知逸端了神情认真道:“最近忙着京
郊的事情,忽略了家里,家中没什么人与物,打发时间的乐趣也没有。”
江澜音怔着望向对面认真考虑的季知逸,他垂眸思考片刻道:“先前你说对骑马有兴趣,这几日天气不错,我见京郊的桃花已经含苞待放,后日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可以一道去看看,你若还想,也可骑行试试。”
原本还在窘迫的江澜音逐渐回复冷静,紧跟着暖意盈满心头。
不过是她曾经一点点的期望,他却一直记在心上,又因为她随口一个“闲”字而认真思考,并做好了规划,然后将她的期望实现。
江澜音望着对面还在真诚等候回答的季知逸,认真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红着耳朵自矮桌旁提出一个食盒道:“再过几日便过了尝鲜期,先前出门时答应过要给你带花饼的。”
季知逸接过食盒,看着里面的花饼满目怔然。
“苏扬西市的那家花饼远近闻名,那日灯会,本想着回去路上刚好路过,可以带你去尝尝新鲜烘烤出来的”说到这江澜音低了音将后话带过,抿唇顿了片刻继续道,“之后一直没机会给你,这两日再不吃,便只能明年才有机会再尝鲜了。”
“所以你在等我回来?”季知逸倏然明白了江澜音寻他的真实意图,江澜音挺了挺身,支着下颌瞥向窗外道,“任何粮食都得来不易,而且这花饼味道鲜美,浪费了着实可惜”
“谢谢。”季知逸拈了花饼细吞慢嚼,车内甜香弥漫,半晌之后腻得发齁,可他依旧眉眼含笑,一点一点将盒中花饼吃了干净。
“哥,你就这么吃独食,也不考虑带我和嫂嫂分点么?”
季云姝故意等着季知逸吃完最后一口才开口打趣,季知逸顿时窘迫无措。直到季云姝放肆地笑出声,他才板了脸低声道:“书社的老板说,你寻他定了些画册。”
季云姝的笑容一止,随后转舵道:“珍惜粮食是美德,嫂嫂说得对,哥哥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