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尹焰想到他在路铮鸣画室里见到的那一张,红色的深渊,想要吞噬一切,也像在酝酿着爆发。
“不是红色,就是金黄色的。像太阳,也像那首诗:从地下喷出的,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她自己,和多余的活命的时间。”①
尹焰扬起声音:“这是你自己的投射!”
路铮鸣拍拍他的背,直到他们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所以,我们都没法替一个已经去世了的颜岩画她自己。”他说,“我们不是在给她交代,而是在弥补自己,好像画完这样一张画,用它获得了荣誉,就能使死者得到安慰。这也是你画不下去的原因,因为死者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对你说,她原谅你。”
“在我看来,”路铮鸣双手握着他的肩,花了不短的时间,才下决定把下半句说出来,“你不是在赎罪,而是在给她陪葬。”
“路铮鸣!”
“你得走出来。”
那场谈话几乎是不欢而散,尹焰没有下逐客令,但他一言不发,也不回应路铮鸣的道歉和解释,路铮鸣只好离开,给彼此留下缓冲的空间。
路铮鸣又陷入低谷。
暑假即将结束,他也没画完一张完整的画,那些玻璃上的新创作,他同样没兴趣开始,不由自嘲受了尹焰的传染。
岂止是传染,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创作几乎完全受他影响,简直像1888年的梵·高——怀着对高更的期待,他画下一生中最明亮的作品,而高更的离去,又使他陷入无法挽救的疯狂——红色的巨画是事情的开始,玻璃上的空间绘画又是一切的延续。尹焰带来的亢奋还没消散,低落就随之而来。
路铮鸣每天就在这不上不下的无所事事中莫名地消沉,又莫名地躁动。
他必须想办法解脱。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天色已晚,路铮鸣喝了点酒,在护城河边漫无目的地闲逛。
一切如故,那晚的邂逅仿佛是场幻觉,此后接二连三的事故,把他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路铮鸣本想让晚风吹散胸中的郁闷,不知不觉间,却让更多块垒积满胸腔。
他抽出一支烟,吸了一口就把它抛进护城河,在稀薄的烟气中,他扬手叫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的地址。
那是个全封闭的小区,安保严格,进出都要通知业主,并且实名登记。路铮鸣正要去登记,临到保安岗时,又改了主意。他绕到小区围墙的偏僻处,抓住铁栏杆翻了进去,径直走到一栋楼下。他在绿化带旁边呆了一会儿,等有人走出单元门,他便趁机进入楼道。电梯是刷卡的,他只好又爬十几层楼梯,才来到想去的地方。
尹焰听到敲门声时刚洗完澡。
他这一天同样无所收获,索性早点入睡,把希望寄托在明天。做为助眠的手段,他也喝了一点酒。酒精放松了他的神经,也放松了警惕,所以他不问来者,直接开了门。
“路铮鸣?”
“洗过了?正好……”
路铮鸣的酒量很好,酒吧里那几瓶自酿啤酒也不足以让他喝醉,然而门一开,闻到尹焰身上的水汽和余香,他就感到酒气上头,不醉也得醉了。不等尹焰开口,他就借酒装疯,扯着他浴袍的领子吻过去,亲自吞下的他的回答。
他感觉不到尹焰的反抗,便得寸进尺地把手伸进去,上下扫荡一遍。
“裸睡?真够浪的……”
路铮鸣故意揭他的隐私,舔着他的耳朵,推搡他,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走。那地方在他的性幻想里反复出现,每次在这里留宿,他都凝视过他的房门,像午夜徘徊到高更床头的梵高,心里怀着疯狂的期待。
尹焰不能说没反抗,他的反抗只能算象征性地挣扎,在路铮鸣的侵略面前,好像半推半就的撩拨。他感受着脖子和锁骨上的啃咬,凉凉地嘲讽:
“我是不是放进来一个强奸犯?”
路铮鸣觉得这个描述很到位,决定把它落实,他直接把尹焰按在床上,扯开松垮睡袍。
又是满背鞭痕。
路铮鸣最见不得这种东西,特别是它们被制造出来时,自己不在场。他想象了一下尹焰在别人面前露出那种表情,就忍不住下重手蹂躏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冲动,一个抽象画家对图形的敏感终于使他意识到,那些伤痕的走向有些异常。他在脑中草草模拟了一下,发现它们竟都来自尹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