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因为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他也差不多。
从我那遮光效果很差的窗帘看出去,天已经大亮了。
我起床重新穿好衣服,小何在床上蠕动了一会儿,也坐了起来。
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从抽屉里翻了两条咖啡冷萃液出来,倒进杯子,加入热水。
“早餐可能还没结束,我去买点吃的回来,想吃什么?不过没有糖油饼。”
“不用了吧,有牛奶吗?我好像也不饿。”他开始穿衣服,动作缓慢机械,眼睛也睁不开,前后都分不清似的,“我中午约了朱雯吃饭,下午陪她逛街,你要一起来吗?我看她没有别的事。”
“她下午是要去买礼物,估计还有给我父母的,我去了还添麻烦。”
“我给她准备了一条羊绒围巾,一套手绘茶具,一些虫草和燕窝,够了吗?”
“够了,让你每次都花这么多心思,别人的礼物你都送了吗?”
“正送呢,幸好前阵子定的十箱茅台让我去提货了,勉勉强强也够用了。”
“我还有很多,你可以先用着,节前去提货,他们又要克扣。”
“那倒没有,我就要了十箱,他们全给我了,就是搭售了好多箱不知道什么酒,现在我的地下室像军火库一样,一面墙都是白酒——叹息之墙!”
我笑了笑:“你要是没用,我找人给你收走。”
“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替我操这种心了。我还有很多佟先生家的红酒,贵的便宜的都有,不过总要送给懂的人,不比茅台实用。过了年再去定十箱,也就够凑合用了。”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
“我在笑,你昨天还在研究人工智能呢,睡醒一觉就帮我算酒账了,人有多少精力,浪费在这种没用的事上。”
“确实没用。”
我忽然觉得心一动,任何一件事,有多少精力花在各种各样无谓的事上,多少口舌为了最简单的道理,多少算计用在利益的摆布,计算人情计算利益,分辨和制造无休无止的谎言,又有多少人就这么沉浸下去,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忘了想要做什么就这么把过程当成了目标,乐此不疲的玩了下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到最后,就把熙熙攘攘当成了归处。
我坐在床边,看他依旧缓慢机械的穿着衣服,轻轻抚摸着他的脚踝。
他的脚踝上,有几颗碎宝石镶的绣球花闪闪烁烁。
“晚上我可以回来陪你吃饭。”他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一些期许。
“不用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还要收拾收拾东西,写报告,收个尾,等都忙完了,过两天我去看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找些不一样的答案,但是最后,他还是搂着我的脖子说:“好,那我就不退今天私教课了。”
我在他的头发和脸颊上,留下礼貌的告别的吻。
送走了小何,回到房间,我收拾了一下床。
床单上有蹭上的巧克力,颜色有些恶心,当然免不了还有别的。
我把床单丢进洗衣机,换了另一条学生超市买来的更便宜的床单,虽然没有几天可以住了。
我打开电脑,随机播放着音乐,然后开启了和HE的连接。
起初,没有什么声音,我也就安静的看着文档,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比平日精神更集中些。
过了一会儿,HE忽然问我:“这是什么歌?”
我听了这个提问,才缓慢的把注意力转移音乐上,努力分辨那是什么。
“Tempest。”
“好像很长,是个很长的故事。”
“这确实是很长的故事,讲的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海难,一艘名叫泰坦尼克号的豪华邮轮,在她的处女航行撞上冰山沉没了,她和船上一千多乘客船员,沉没在了北大西洋的海底。她是人类对自己的技术充满自信的产物,从命名到制造的过程,都充满自大、狂妄、膨胀的野心,但是,一个小小的冰山,就沉没了。虽然这不是人类历史上死人最多的恶性事故,但是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还是对人类社会影响深远。一百多年过去,人类制造的机器,可以潜入深海,飞向深空,可是人类呢,依旧脆弱到抵御不了地球上的风浪。人类注定,把自己禁锢在这个星球上,如果没有超越肉身的进化方式,不能重新定义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人类就这样了。”
“你又在发牢骚了。”
“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