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位老师都很能喝,我就算随便陪他们端端酒杯也够晕倒在这里的。
Steven默默把我分酒器里的酒倒走了一大半。
“你要是在这喝醉了有人该不高兴了。”他说。
我想这个人我不说他不会知道。
出去时候我们的电瓶车被公园保安拦下了,他们说这么晚不许跑电瓶车了。如今留着这个院子大家都担着风险,司机也不敢争辩,这么晚了就算Steven不高兴也没得为这种小事大半夜找管事的人来较个真儿,何况他也一向不矫情,园子巨大,停车场还很远,钟教授说我们正好散散步醒醒酒。
好才怪!这个巨大的园林连灯都很少,树木山石夜里看去都是阴森森的形状,园路曲曲折折方向难辨,路边湖水漫上冰冷的寒气让人冷得发抖,偶尔一两声奇怪的鸟叫能让人吓一跳,钟教授热衷登山,体格比我还好,和丁老师走在前面说说笑笑,我走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冷风一激醉意让我有些晕眩。
“你还是不适合喝酒。”Steven说。
“我做过你们投的公司的基因检测,报告说我的酒量超过世界上21%的人,我想这21%里绝大部分人可能都干脆不喝酒,所以我大概是喝酒的人里最不能喝的。”
“基因也就是个故事罢了,现在商业检测的水平,跟算命也差不多,最后能决定的,还是我们自己。”他伸出手扶住了我,似乎怕我掉进水里。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微微的汗。
他转头看了看我,我还系着他给我的围巾,他也没说什么。
倒是钟教授听到基因的事颇有兴趣,Steven答应给他们都寄几个检测盒过去。
我们还是迷了一会儿路,绕了许久才遇到个巡更的保安带我们找到停车场。
送走钟教授和丁老师,Steven问我怎么回去,我说叫了代驾。
他说退掉吧,他送我回去就是了,我的车就放这里明天他让人给我送到公司。
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所以我没拒绝,坐到他的车里,我还有些气闷。
他取出一本册页放在我手里。
“你不会以为没有你的一份吧?”
看到我这份不太一样,我有些惊喜,翻了翻落款手一抖,我有些慌乱的塞回给了他。
“这我可不能收。”他已经给了我钱,如果还收这么贵的离谱的东西,我觉得太夸张了。
“我奶奶很喜欢这本册页,经常拿出来翻翻,本想一起跟她下葬,后来觉得不太合适,也太糟蹋东西了,我也没地方放,就当替我收着吧。这位先生也算你的师长,你拿着也正常。”
他连飞机都有地方放,一本册页怎么会没地方放。
“不能这么算,要是一个学校都算继承人,那得有几万人都不止,我学的压根不是一个专业。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觉得你跟梅贻琦有什么继承关系。”
“我只是觉得你还能懂。”他忽然低头,看着我手上澄见给我的珠串,他盯着那颗松石,看了许久。
“你能想象一百年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吗?”Steven问我。
我默默做了一道算术题,忽然觉得恍惚起来,于那个黑白照片都稀罕的时代,我确实没有任何直观的想象力。
“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们也能活一百年,不知道怎么回忆现在。”
“你觉得这个世界变好了吗?”
“如果我们也变好了,就还配得上这个世界吧。”他没有再看我,只是望向了窗外,这个城市依然繁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