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和他十指紧扣,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方维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他走到一边去接:“师兄,怎么了?”
“冯老师的航班号……我查一下,成田机场到首都国际机场……CAXXX。”
他忽然脸色变得煞白,“什么?我立即过去。”
陈妙茵的车堵在马路上,广播里的女声字正腔圆地报送:“从日本东京成田机场到达北京的CAXXX航班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时,疑似遭遇“风切变”,导致飞机重着陆,前起落架双轮脱落,机翼部分起火,有部分机组成员和乘客受伤,伤员情况仍在调查中。”
她整个人颤抖得像大风中的枯叶,郑爱妙叫道:“妈妈,你怎么了。”
她没有再说话,将车拐进一条巷子停下,哆嗦着打开电话:“爸,帮我找一下首都机场的熟人……国航高层的熟人也行,对,我想知道降落事故的伤员送去哪儿了。对,尽快。”
她将手指合在一起,默念着冯时的名字,然后重新拨打他的电话,仍然是不在服务区。
她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眼睛看一切外物都是模糊的。电话响了,她在第一时间接起来:“在通州120急救中心?好的。”
她拿起车钥匙,郑爱妙一把抢过来,“妈妈你现在不能开车。”
陈妙茵从女儿手里狠命去拽,“快给我。我有事。”
“打个车。”郑爱妙咬着牙,“咱们一起去。”
幸亏学习过软件打车,她很快就叫到了出租车。她没有别的话,只跟师傅翻来覆去地说:“通州120急救中心,快一点,快一点。”
一路上都在堵车。开往通州的快速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她握着女儿的手,郑爱妙只觉得一片冰凉,“妈……”
冯时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终于医院到了,她们跳下车。
急诊的门厅里很大很乱,许多人在奔走,医生,护士,穿制服的空勤人员,还有看起来是记者的人在拍照,警察在把无关的人向外赶。
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溅了血迹,是斑斑点点的红色。陈妙茵往里疾奔,郑爱妙紧跟在她身后。
她拦住一个护士:“有没有叫冯时的病人?四十来岁,瘦瘦高高的……”
护士被她吓了一跳,“刚送来一批,大概三四十个人,具体的我不大清楚,你去护士站问一下,有一些病人没有登记。”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脑子里嗡嗡作响,有头上缠满绷带大声呻吟的,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数十张脸在她眼前晃,将她的视野全占住了,没有一丝空隙。
她慌乱地在病人中寻找,看起来都是重伤员,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她往伸出走去,有人挡住她的路:“前边是手术室,正在抢救病人。”
一个护士拿着一个褐色的背包在翻找,“英文入境单,姓冯……42岁,通知一下公安局,找一下他的家属。”
像被闪电劈中了天灵盖,她在一片混沌中叫道:“家属,我是家属。”
护士抬起头来,“姓冯的病人……你是他家属?”
她嗯了一声,郑爱妙倒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顾不上女儿异样的眼光,只看着手术室上面亮着的那盏灯。这场景很熟悉。冯时……他是外科医生,他是动手术的,怎么也变成了病人。
大门开了,护士推着一张病床出来。陈妙茵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病床上头躺着个人,但是……盖着白布。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送来的时候就……”
她的手脚开始发麻,一直麻到心脏的位置,好像它也不跳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场景一起都涌上来,昨天晚上他留了个言,说他看到公告了,从未有过的高兴,他说等他回来……好像一切都要有个新的开始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可是仿佛腿脚不是自己的,一下子就摔倒了,摔得结结实实,脸都贴在了地上。
郑爱妙从来没有在母亲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好像她整个人已经跟着死了,脸上是一种绝望的青灰色。郑爱妙顾不上害怕,使劲将她拖起来,“妈。”
她浑然不觉,连眼泪都没有一滴。郑爱妙也发起抖来,险些尖叫,“妈,你看看我。”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陈妙茵压着嗓子说道:“妙妙,你走开些。”
“妈,我不走。”
她推一下女儿,“你先出去。”她强撑着站起身,决绝地说道:“我要看看他。”
郑爱妙恍惚着走远了些,外头是一片乌云,遮住了半边天空。她打开电话手表给陈晓菊致电:“晓菊,你到底用那个娃娃干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厉害。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她大声哭了起来。
陈晓菊不明所以,“爱妙,什么娃娃?”
“我拿给你的那个。”
陈晓菊听出话音不对,也着急了,“我什么也没干啊。还摆在我家里桌子上呢。”
陈妙茵伸手放在白布上。没有温度,一点也没有。病人的一只手露在外面,她看了一眼。
她心里一动,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