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梓阁内。
看着层层叠叠的书架,柒白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苦笑。
前几日她在这里找书时都未觉得瀚海捞针,现在却觉得这何止是捞针,简直是在一片汪洋中寻找一滴颜色不同的水,在无尽飞灰中寻找暗含危险的那一点。
心里虽是叹气,但她动作却不慢,捻出跟冰簪把头发盘紧,关严了所有门窗,将魂力注入八角灵引盘中查了起来。
耐着性子找了半个多时辰,当柒白再一次心疑这盘子是不是坏了的时候,那引针终于肯动了。
就见那暗铜色的之阵微微一错,片刻后,就自盘中悬起,缓缓摇摆起来。
柒白当即站住脚步,等那引针稳稳向左指去后,才再次迈步。
一路绕过好几排书架,引针都未转动分毫。直到走到这一层东侧的门旁,才缓缓向上飞起,在高处摇摇晃晃地逡巡。
柒白也掀着眼帘随它上下起落目光,终于见它于上数第三层的书架旁悬停住了。
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她当即悬身而起,化开这一处的冰层,将全副精力凝注于目间,细细寻找起来。
可不知怎的,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乍然吹过,轻掠过她颈侧。
这风并不算大,放在平日里甚至都不太惹人在意,但于当下而言却无异于飓风过境,摧枯拉朽。
柒白忙看向那枚引针,就见那针尖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偏挪了位置,绕到书架的另一侧,重新缓缓移动。
马上就要找到的花种,竟被这股风吹走了。
柒白握着八角灵引盘的手倏然收紧,只觉得自己之前五年修来的平心静气都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当即转脸看向风的来处,却见是萧尘站在万梓阁的门前。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他眼上还蒙着一道白绫。
要不是及时认出了上面避退诛邪的咒纹,柒白都想问问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就弄伤了眼睛。
“怎么不去探魂?楼内有花种的消息应该传下去了,你魂室有损,不该来这里。”
柒白边说边落下身。因怕再惊到那粒种子,此时她的动作简直比鬼还要轻,连衣角都不曾掀动分毫。
上次这般小心,似乎还是她专事暗杀的时候。
“离魂魂台洞开,要真是染上那再做什么都是晚了。眼下有退邪护着,这点花种还拦得住。”
萧尘望向柒白的方向答道,大概是因为隔着白绫,萧尘见她更似在见一道杳杳云影,简直随时都要散了一般。
他不由微微扣了下手指,接着问:“可找到花种了?”
听了这话,柒白错开目光瞥了眼他身后敞开的门,淡声道:“差一点儿。”
“抱歉。”萧尘一愣,当即明白了自己这是来得有多不凑巧。
他默了一下方道:“刚刚我在魂医堂用当年剩下的花种试了一下,那东西只要遇上生魂就能长出魂丝,虽凭目力无法看到,但我的白宣界能映出它的魂相。”
能映魂相?柒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想起当日入界时的所见,很快就明白了他那个所谓的办法。
她问向萧尘:“你该不会是想用你自己的魂来找花种吧?”
他微一点头:“不错,由我当引子,让花种自己现身。”
把花种放到魂台里不说,还用生魂去引。这简直就等同于亲自把魂喂到孽花嘴里去,还贴心地帮着省了在经脉里扎根的功夫。
柒白不由将萧尘重新打量了一番。大概是因为之前的鸦青袍染了何寄州的血,此时他换了身黑衣。那份本就冷肃的孤意被衬得愈发深,再配着那蒙眼的白绫,更似个未开眼看过尘世的石塑,有种非此世间的漠然。
这人,明明看上去淡漠沉定,怎会那么容易就在一堆办法里,找出最疯的那一个?
柒白话音里不由带上了些无奈,问:“你就不怕被孽花直接吃了三魂?”
“不错,若稍有差池我就三魂不保了……”
说着他唇角一扬,似乎是轻轻笑了:“所以,柒白,我想你来帮我。”
“帮你?”
柒白有些纳闷,但想起她曾替他挡了孽花花海,便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
她上前几步,凝眸看着眼前这个轻飘飘地把自家性命递到她手里的人,问:“你是想我一魂入界,随你灭了那些孽花?”
“不错,除了你,凌飒无人能入我白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