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复杂的、矛盾的、根本无法用对错衡量的事,冉宿梦便头疼起来。她整个人沉入浴池,憋了好一会儿气,而后又露出脑袋爬出来,如死鱼一般瘫在边缘。她眼神迷茫,浑身泡的粉红,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她低声喃喃着:“我不想疯掉……”
她又想妈妈了。
白从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女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浴池边蹲下,“需要我帮你吗?你似乎快昏厥了。”
泡的时间太久了。
“帮……我?”冉宿梦神情略有恍惚,她明明笑出了声,但看起来却像快哭出来了,她低声说,“你才帮不了我。”冉宿梦闭了闭眼,努力在浴池里想要站起身来,她踉踉跄跄甚至没有什么可抓握的着力点,但也不想去借白从霜的力。
冉宿梦似乎听见了一声极为轻的笑声。
她转头要去看白从霜表情,巨大的浴巾便劈头盖下,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白从霜隔着浴巾将她抱起,带她走出暗道。
“你们人类的情绪,都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吗?”
脆弱吗?被蒙在浴巾之内,冉宿梦什么都看不太清。她似乎被放在了床上,但她只想缩成一团。
冉宿梦想要逃避什么,但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面对。
“……衣服。”
“在你旁边。”
“……”冉宿梦很快摸到旁边摆放整齐的睡衣,她后知后觉开始羞赧起来,但脑袋还有些昏沉。她终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以浴巾遮掩,将睡衣穿上。
“我不知道其他人类,但我……我有时候,会这样脆弱。”冉宿梦声音低低的,她将浴巾收起,递给白从霜,并不敢去看白从霜的眼睛,“……其实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自己消化一下就好了。”
“如果不管,你可能会被我的浴*池消化一下。”
冉宿梦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鬼怪幽默。她狠狠沉默住,而后侧开脸,低声说:“我只是有点想我的妈妈。”
“你回你那个世界,没去见她吗?”
“我换了新工作,很忙。而且一般也是两个星期才回去一次的。”冉宿梦想到跟妈妈的那个拥抱,鼻头就忍不住发酸,但她还是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说,“如果太频繁回去……我担心被她看出点什么。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我也、我也不想在我情绪不好,最需要她的时候回去看她。”
……哈。她为什么要跟白从霜说这些?难道指望一个鬼怪去理解她、安慰她吗?或许她真的疯了。不然她也不会离谱到向一个鬼怪寻求安慰和温暖。
“噢,我的小可怜。”忽然的,白从霜的声音就变得性感起来,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将冉宿梦拥入怀中,“亲爱的,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可以来我的怀里。”
“……”冉宿梦简直想发疯大叫,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白从霜根本不靠谱!这也太、太做作、太夸张太假了一点啊!为什么要表演这种一看就非常浮夸的戏码啊!“你给我正常一点啊……”
“看来你更喜欢我杀死你的瞬间?我也这样认为。”白从霜收敛了表情,她似乎还是带着笑意的,且轻柔快速地亲吻了一瞬冉宿梦额头,“但很可惜,这次你得活得稍微久一点才行。”
“……啊,我会的。”冉宿梦身体逐渐放软,没再那样僵硬,她靠在白从霜怀里,好似真能从刺骨寒冷中汲取到一丁点不存在的温暖来。
“我困了。”冉宿梦说,她闭上眼睛,抓住了白从霜衣襟,“睡觉吧。”
霎那间,整个寝殿的灯火熄灭,浓重的漆黑遮蔽一切,一丝月光都无法渗入屋内。
冉宿梦疲惫地闭着眼,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呢?明明最该爆发的时候她都忍下来了。她超度陈子萱的时候没有爆发,回到家里面对空荡的屋子没有爆发……明明有那么多个独处的时刻。
可她在那一瞬间,竟然忍不住了。是太累了吧?是她今天太过疲惫太过透支,在入定与佛经中耗费了太多心力。或许是这样吧。
冉宿梦抓住白从霜衣襟的手下移,最后只抓住白从霜一片衣角。她在这女鬼怀中,嗅着刺骨冰凉,就这么沉沉睡去。
黑色的瞳仁如水波般微微荡漾,仿若下一秒就要融化。这对瞳仁就这么在黑暗中盯着她,从她的脸颊到她抓住衣角的手,从她不自觉皱起的眉眼到逐渐蜷缩起来的身躯,就这么久久地注视她,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