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包子还没出锅,老爷那边又来了人,开口就问丸子是谁做的。
口气不善,黄嫂子想护一护,巧善朝她摇头,站出来认了。
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冷声说:「跟上,老爷要见你。」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大老爷,他身上穿得厚,反倒显得更清瘦。
兴许是瘦子之间的惺惺相惜,老爷见到她后,先是一笑,不让她磕头,再招手叫她上前边来。老爷面容疲倦,却有兴致问她叫什么名,不等她认错就把东西还给了她。
她记得还有话没说,但老爷身边这人太凶,盯得她发怵。她忘了词,干巴巴地说:「这石头是我在家时捡的,多谢老爷,我以为丢了呢,多谢老爷。」
老爷大笑着纠正她:「这不是石子,是菩提子,属木。你仔细瞧瞧,上边有眼,眼里有磨痕,原是别人常戴的。你能捡到,是天赐,这会又是失而复得,合该你跟它有缘。」
老爷扭头,交代家正:「你去翻一翻,找根合适的链子帮她配上。」
家正一走动,巧善顺理成章地跟着看过去,得了帘子边站立的家禾一个眼神,忙转回来磕头,又是一句「多谢老爷」。
笨拙,亦是淳朴。
老爷叫她起来,问到府几年了,她照实答了。问到家里几口人时,她顿了顿,怕撒谎的道行不够高会露馅连累家禾,没说全死了,只含糊答:「不清楚,我走的时候,他们病了。」
病得不轻,病得不清醒,才会卖了我。
这是她为他们找的藉口,这样去想,对她好,对他们也好。
老爷同感其苦,接了这话:「寻常百姓家道艰难,病不起,将你送出来,是为了你有条活路。唉……可怜父母心!」
老爷这身叹,有些许怜惜在里边。她立马接一句「谢老爷」。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傻里傻气。
老爷叹完又笑,顺手从庋架上的罐子里抓了一把银锞子赏她。
她双手成捧接过,合拢了作揖,又说「谢老爷」。
老爷腻了,摆手叫退下,见她迈门槛吃力,便嘱咐家禾去送一送。
老爷的手指纤长,果然一抓就是一大把。全是指头大的开口银馒头,别看它个头小,聚一块很压手。
她跟在他后边走,见出院门后的拐角处左右都没人,立马张开手指,认真看了一眼。
天色不好,灰蒙蒙的,又冷又湿,来去的人却不少。
提食盒的几个小厮跟他们打了照面,连招呼都懒得打,径直走了。
接着又是两拨人,脚步匆匆,都往老爷那院里去了。
没人搭理他们。
巧善难掩兴奋,不时张望,见这会前后都没别人,安心将双手伸到他面前,小声告诉他:「统共三十七个,我三你七,正好!」
他本想告诫她不要随意暴露,闻言先恼了,压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啊?」她这才发现不对,赶忙改口,「哎哟,错了错了。你三我七,我拿七个,行不行?」
他没答话,她有些慌,再改:「都给你拿着,我还有。分出去四百二十八文,买鸡蛋花了十八个钱,还剩十九两五钱……」
「闭嘴。先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