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和导演商量好了,”伊璇说,“这一段就不实拍了,下次你到录音棚录一段,到时候就没那么多眼睛盯着你,他们用剪辑解决。我看你紧张得不得了,妆都化了。”
“灯晒的。”
“别太生你爸的气,他也不容易。前两年疫情那么困难,总算挺过来了,他压力也不小。听到了吗?”
“嗯。”
“走吧。”伊璇拍了拍车顶。
车子缓缓驶下没有铺路的山坡,掀起大量黄沙。
“这鬼地方,脏得一塌糊涂,”胡一曼说,“又得洗车了。”
“带我一起去吧。”
“去哪?”
“洗车啊。”
“我得先送你回家。”
“不想回。”
胡一曼沉默了。每当陷入这样的情境,谭嘉烁就会很不安。她忍不住想为家庭矛盾造成的挫折感寻找情绪出口,但是因为敏感的雇佣关系,胡一曼没法回应她。
微信响了。谭嘉烁看了一眼手机,是傅宝云发的。她侧过身子,用一只手略微挡住手机屏幕。信息是:
我带你去见他
她正要回复,对方又发了一条。
一万五,不讲价。先转一半
谭嘉烁皱眉。这几乎是她剩余全部的生活费。如果还不找到新工作,下个月可能就要向家里人开口了。她闭上眼,想了想,睁开眼睛,点转账。
“你饿吗?”胡一曼说。
“怎么了?”谭嘉烁赶紧把微信划掉。
“也快到晚饭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洗车吗?那附近有一家味道挺好又干净的家常菜馆子,我常去。请你吃一顿吧。”
“要请客也是我来才对。”
“没事。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周五早上九点,谭嘉烁赶到了一家租车行门口。傅宝云已经在这等着她了。这里离监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为了避人耳目,她们不想使用公共交通,于是决定由傅宝云开车,谭嘉烁付租车费。在这近似冷酷的突然抬价之后,谭嘉烁对突然打扰傅宝云生活的内疚感几乎完全消失了。说到底,她对这个瘦小女孩的个性和人品一无所知。
“你不会是要骗我吧?”
“当然不是。”傅宝云避开了谭嘉烁的眼神。“你自己去挑一辆车吧。”
“身份证带了吧?要压在这里。”
傅宝云把身份证递出去。谭嘉烁把它抄过来,用手机给正反面都拍了照,然后走进租车行大厅。
行车快二十分钟后,两人才开始交谈。
“你爸知道你要去吗?”谭嘉烁说。
“不知道。他不想让我和我妈去接。你打算和他说话吗?”
谭嘉烁意识到,她不能全盘掌控将会发生什么。把刚刚出狱的杀母仇人直接拦在监狱外面谈话,实在是有些荒谬。她的心跳开始变得急促。
“你不能只送我这一次,然后就不管后续了。”
“你想和我爸爸说话,我给你提供一个机会。商量好的就是这样。要是有别的计划,你要先讲明白啊,我肯定不能让我爸知道是我带你去的。如果你不乐意,现在转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把钱退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