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一个黑黝黝的拳头大小的洞张着大嘴,在洞的上方,有一块突出墙面的砖头角,上面正凝结着一个小水珠。
一只硕大的老鼠探头探脑的露出半个脑袋,“啪”的一声,水珠滴落在老鼠的脑袋上,将它吓回了洞里。
老鼠在洞里又观望了片刻,见并无什么太大的危险,便迅速的溜出洞,跑到一个破碗边。
碗里还剩下几粒米,老鼠疯狂的在碗里舔着、吃着,很快将碗中的米吃干净,它转过头去,发现在旁边还有几个破碗,便向着下一个碗跑去。
“啪”一只布鞋飞来,正砸在老鼠的脑袋上,吓得老鼠飞也似的跑回了洞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走到布鞋边,从地上捡起那只布鞋,然后坐下,将鞋重新穿好。他的嘴里不停的咕哝着:“你爷爷的!老鼠也比这里的差役好,起码他们从不打扰老子睡觉!”
听到他的牢骚,一个声音传来:“席师爷,你就别唠叨个没完了,还是省点儿力气上法场吧!”
席晓峰回过头去,见声音是一个斜靠着牢房栏杆上的人所发,他没好气的说道:“谁说我们一定会上法场?我还说我将来肯定飞黄腾达呢!我给自己算过命,知道自己会在而立之年遇上个大贵人,以后就会跟着这位贵人一起飞黄腾达!”
他气哼哼的穿好鞋子,走带那人身边,也靠着栏杆蹲下,拍了拍那人肩膀,说道:“喂!而农兄,前些天不是有人来给你捎话儿吗?说你的家人正到处给你通关节,准备把你弄出去。怎么你现在这么灰心呢?”
不等那人回答,这间牢房里关着的第三个人却接过话头,说道:“而农兄不必太难过,先贤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要我们死得其所,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只是可惜啊,我的那本《天下郡国利病书》才开了个头,连正文还没写呢!”
那人听了这话,却道:“我才不是怕死呢!我王夫之顶天立地,绝不向潞王那种谋朝篡位的小人妥协!”
牢房里关着的第四个人开口说话了:“而农兄此言诧矣!其实在我看来,不管是谁做皇帝,对于百姓和天下士子们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主子而已。
虽然以前我也模模糊糊的这样想过,但自从与忠武侯触膝长谈后,我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忠武侯所说的那些西洋国的治国方略,倒真是让黄某开了眼呢!”
席晓峰“呸”的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啊,都读书读迷糊了,天下哪儿有什么商人当国君、当大臣的?
我可不信,要知道,我早年也跟着叔父经过商,知道这里头的要决,那就是民不与官斗!官儿要打你右脸,那你也得把左脸伸过去,要不然的话,连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王夫之道:“你别不信!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直把整个监狱震的惊天动地。
两名差役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拿着根水火棍,重重的敲了敲牢房的栏杆,呵斥道:“嚷……嚷……嚷什么……什么嚷!再嚷……老子就……就把你们拖出去喂……喂……喂狗!”
席晓峰知道厉害,当即闭嘴,而王夫之却站了起来,指着那差役,骂道:“一群走狗!奴才!你小爷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那差役脸上挂着冷笑,并不言语,他将手中的水火棍转了个方向,棍尖朝里,猛的向前一推,正打在王夫之肚子上。
“啊----”王夫之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蹲了下来,但他仍张开嘴,还想继续呵骂。
莫不计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而黄宗羲、顾炎武也围了上来,查看王夫之的伤势。
待王夫之安静下来,莫不计笑着迎向那名差役,抱拳说道:“哈哈!两位差役大哥,辛苦二位,这么晚了还要守在这儿,只是不知道外面打得怎么样了?”
那结巴差役显然懒得答话,他转过身子就走出去了,另一名差役也想走,却被莫不计伸出牢房外边的手一把抓住。
席晓峰笑眯眯的说道:“张哥,您就行行好,把战况告诉我吧,看在我给您说了那么多书的份儿上,就告诉我吧!”
那差役向外面看了看,转身望着席晓峰,小声说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席晓峰点头道:“放心,我决不会说出去的!”
差役道:“如今城外的攻城大军已然发动了猛攻,炮火也更猛烈了,南城的城墙已经有些被打得稀烂,连修也修不好了。所以,我说诸位还是自求多福吧!”他挣脱席晓峰的拉扯,向牢房外面走去。
席晓峰转身,望着三人,说道:“不妙啊!如今这南京城眼看着就要被攻破了,可是却还不见有人来招降我们,看来情况真的是不妙啊!”
王夫之道:“你就别做梦了!我们四人是钦定要犯,和那些官员们不一样,潞王会派人招降他们,但肯定不会派人来招降我们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席晓峰脸现痛苦之色,摇头连叫:“可惜!可惜!”
男监那边一片骂声和呵斥声,而女监这边却是一片哭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