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向沐天波望去,见他的脸色仍旧是那样的阴沉。史可法能够理解沐天波现在的心情,作为一个正常人,全家几乎在一天之内死光,这种事情换了谁也不好受,但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安慰沐天波,所以他也象众人那样,默不做声,静静的等着沐天波说话。
沐天波将茶杯中的茶一口喝光,望了眼底下正襟危坐的众人,终于开口了,他说道:“诸位,如今南京已克,正是一鼓做气消灭潞王的好时候,千万不可马虎大意啊!老夫准备今晚就向那潞王动猛攻,一举拿下皇宫,消灭乱臣贼!”
史可法闻听此言,急忙站了起来,说道:“下官以为现在好先将左梦庚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沐天波道:“史部谬矣!目前我军的主要敌人是潞王,篡位的是他,囚禁天的也是他,所以他是元凶,只要元凶解决,则左梦庚之流自然会投降的。”
黄得功插嘴道:“黔国公所言甚是,如今那左梦庚率部守着城北,显然已与潞王分道扬镳,而潞王龟缩于皇城一隅之地,苟延残喘,其士气低落,粮草又缺,正是我军进攻的好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史可法道:“现在虽说我军已经攻进了南京,但天尚在潞王手中,万一潞王狗急跳墙,谋害天,那我等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以下官之见,莫如先克左梦庚,或将其消灭,或迫其归降,待解决了左梦庚之军,则潞王愈孤,到那时再迫降潞王,则不仅天无恙,而且不必大动干戈就可安定南京局势,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下官不,愿为使者,前去左梦庚大营劝降。”
二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双方也各有一批将领支持,一时之间,堂上火药味甚浓。
看着众人的争执,坐在靠近门口的林清华却无心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在他看来,无论是先解决左梦庚还是先解决潞王,其结果都一样,那就是再扶一个皇帝,再骑在百姓头上。
今天秦飞率领镇虏军入城以后,亲眼目睹了那些乱兵的所做所为,他既为此而气愤,又为此而忧虑,看着那些身上背着大包小包、面对着镇虏军士兵的质问仍振振有辞的乱兵,秦飞不得不思考一些他以前没有深入想过的问题。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打仗是没有目的的,若非要安一个目的给他们的话,那么他们从军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为了吃饭,顺便捞点儿浮财。
秦飞以前看过一篇文章,那里面提到了一个现象:每当中国历史上的乱世到来的时候,那么就会出现军阀和大量流民,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
流民为了吃饭而去投军,入了军队后就会很变成兵痞,然后再去破坏农村,从而制造多的流民,同时为军阀提供多的兵员。
如此的恶性循环下去,整个社会就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可收拾,只有当某个军阀消灭了其他军阀以后,成为皇帝,社会能逐渐安定下来,并继续着下一个循环,直到下一个乱世的到来。
中国社会就象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螺旋,不停的绕来绕去,但就是无法突破,而中国也在这种可笑且可悲的循环下沉寂下去。
作为一个自认的“四有”军阀,秦飞试图改变这种循环,但能做到吗?他在自己的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秦飞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带兵南下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勤王吗?
很显然,并不是这样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带兵南下的目的好象是为了自己,虽然自己的借口看起来有些冠冕堂皇,是为了中华崛起,但实际上自己真的没有私心吗?
“啪”的一声,惊堂木的拍击声将秦飞的思绪打断,把他从混乱的思维中解救出来,他望着沐天波,看见这个世袭的土皇帝正满脸通红的盯着底下众人,他的口中出一连串的咆哮声:“老夫的话就是命令!谁不遵老夫的命令,谁就是违抗军令!”
黄得功见沐天波怒,立刻走上前去,劝道:“黔国公息怒!末将以为史部所言也有些道理,不如双管齐下,今晚就派人前去说降那左梦庚,待明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沐天波也并不想与史可法翻脸,他见有台阶可下,立即就坡下驴,摸着胡须说道:“黄将军所言甚是,就依你之言,今晚派人前往左梦庚大营,让他投降。不知诸位谁愿前去?”话虽然好象是在询问众人,但目光却盯着史可法。
史可法心领神会,道:“下官愿往。”
沐天波道:“很好,那就有劳史部了!不过,老夫先将话亮明,若是那左梦庚不肯降,那老夫就不再等了,明日一到,老夫就下达命令,全军立即进攻潞王,一举将其拿下!不使一个乱臣贼逃掉!”
既已议妥,众人散去。秦飞随着众人离开顺天府,他见到前面一人的背影,立刻跑上前去,喊道:“郑森兄,请留步!”
郑森回过头来,望着秦飞,抱拳道:“怎么?忠武侯有何事?”
秦飞道:“今日议兵之时,为何你一言不呢?”
郑森反问道:“忠武侯不也是一言不吗?”
两人相视一笑,秦飞继续说道:“我听说郑将军回台湾去了,不知几时回来?”
郑森道:“前些天岛上的荷兰人前来挑衅,父亲回去安排防御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太清楚。”
“哦?荷兰人?那……岛上荷兰人的势力大吗?”
“说大也不大,总共也数千人,不过火器很是犀利,而且还修了几个坚固的小堡垒。”
秦飞沉吟片刻,道:“听说你们那里有不少从荷兰人那里得来的千里镜,不知能否卖给我些?”
郑森笑道:“多的拿不出,但三五十个还是可以的,买就不必了,就当是我送侯爷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