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己苦笑,声音沙哑地说道:“多谢。”
许清琢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极其认真地扫过他凌乱的衣袍、脏污的泥点、浑浊的血迹和不知道被什么扯破的衣角,眸子里亮晶晶的一片,仿佛是看到了某件有趣的玩物一般。
没有什么比天之骄子一朝摔落泥潭更令人快活的事。
尤其还是晏行己这样的人。
“晏行己,你也和我一样了。”他的尾音上扬着,像是喜悦,像是兴奋,长满冻疮的手压上晏行己的肩膀,明明没有碰到皮肤,后者却感觉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在皮肉上滑过,让他顷刻间遍体生寒。
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是受了举荐……要去安陵县上任的吗?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可看到许清琢那双冰冷的眼,和近乎形销骨立的身体,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一样啊。”晏行己低落地说,“我现在是逃犯了,清琢。”
“若是被人发现你救了我,那你也……”
许清琢嗤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戏谑,他随意地靠近,手指轻轻滑过晏行己的肩膀,却在碰到领口的瞬间加大了力道,毫不费力地将他的衣领一攥。
“不如现在就把你送去见官?”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倒是很好奇,晏公子这一条命能交换到多少筹码?”
他的语速不急不慢,语调也没有刻意的起伏,唯有到最后尾音时,才轻飘飘地上扬了一点。
明明是一张冷淡的面容,神色变换与动作之间却莫名透出了几分勾人的感觉。但这又并非是针对晏行己的故意撩拨,倒像是在故作恶作剧的意图下,不经意流露出的张力。
“你不会的。”晏行己盯着他的眼,坚定地说道。
许清琢沉默了片刻,松了手,起身整了整衣服。
“我会的。”他笑得有些恶劣,“若不是因为欠你一个人情,我想过拿你去当投名状的。”
晏行己好似从这句话里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想要……”
“如果我是你,当初不会拒绝太子的招揽。”他依旧笑着,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许清琢弯下腰,静静地俯视着他,“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明明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可就是因为这出身……”
许清琢止住了话头。
他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语气顿时恢复了平常。
“我有一个朋友,天亮时你躲在他的车里出城,之后生死由命,看你自己的造化。”
……
“卡!先保一条!休息完,我们再换种表演试一次。”
化妆师过来给林知屿补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鞋尖在地上的石子上磨了又磨。
谢景遥撑着胳膊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偏过头朝林知屿的方向那看了一眼,总觉得他今晚的状态好像又不太对劲。
倒不是表演的问题,他今晚依旧入戏飞快,甚至比平时还要快上不少,无论是神态还是台词都挑不出错误,可就是因为完美地有些过了分,谢景遥才更加感到怪异。
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有点像是朝夕相处的篮球队友,一改往日内敛沉稳的作风,突然在球场上大放光彩。
但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因为——
谢景遥猛地转过头,看向林知屿身后的导演指挥台。
林昭衍难得正经了一会,靠在椅子上耐心地和旁边的人解释着什么,那人瞧着年纪不大,但周身那股天然的上位者的威压感却叫人难以忽视。
他记得,下午林昭衍好像是和他提过一嘴,说是新投资人心血来潮,要来拍摄现场视察情况。
“……啊。”谢景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林知屿的脸看了几秒。似乎是猜到他的想法,林知屿警觉地抬头,下意识地就打算跑。
“我说你怎么一直背着身。”谢景遥笑道,“所以之前让你苦恼的那位……”
他话音未落,林知屿便矢口否认:“不是!没有!你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