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中的所谓河神,正是这三名枉死少年怨气的化身。
谢云策曾一度追查被抽调走的灵气的最终去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宿豫的沈家。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上沈家查探,就先死在了困厄阵下。
而在五十年后,在他剩下的四位好友的布局之下,这场旧事重提,谢琢玉亲自踏上了通往宿豫的道路,却在进城的山路中,撞上了沈修明事先派来埋伏的魇鬼。
林知屿站在化妆间的镜子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傩戏面具遮住了半边脸,面具上的青面獠牙和夸张纹路将他的眼神衬得尤为勾魂摄魄,半披的长发用簪子挽起,额前还有几缕刻意散落的发丝,平添几分慵懒的魅意。
他身着一袭鲜红的广袖长袍,腰间坠着细碎的铃铛和丝带,随着晃动的身形轻摇。衣衫的剪裁得体又大胆,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线条,上面被勾勒出暗色的符文。
傩戏本是驱鬼避疫的舞蹈,浮生一个魇鬼穿着这副装束,也不知道是对谁的挑衅。
“可以了!”叶南衣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一身太绝了,我要是谢琢玉,看了都得跪下!”
“谢琢玉跪不跪我不知道。”林知屿生无可恋地说,“我只先给您和赵导跪一个。”
片场四周的大灯亮起,林知屿走到庙宇外面,整了整身上的衣衫。
镜头开始转动,赵瑾瑜的拍摄指令落下。
林知屿迅速进入角色,缓步走入破败的山神庙中。铃铛的脆响混合在孩童啼哭似的呜咽风声里,像是某种诡异的咒语。他的动作优雅得近乎缥缈,长袖随阴风而动,脸上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艳丽非常。
谢琢玉此刻正站在庙宇中央,手持长剑,警惕地打量四周。他一袭月白色道袍,俊美的面容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凌厉,眉宇间透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与急躁。
自迈入这片山后他便和云祈走散,无论他如何计谋,都无法找到对方的音讯,自己更像是鬼打墙一般,在这处庙宇附近徘徊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
“谢公子。”即使知道剧组后期会找配音,林知屿还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轻唤了一声。他的语调中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明明是声音条件不算合适,却莫名有种引人沉沦的蛊惑味道。
谢琢玉循声望去,入眼是一抹极致的红。他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的讶异强行压制住一闪而过的、不合时宜的惊艳。
最后,恢复冷静。
“你是何人?”
“公子似乎不希望见到的是我。”林知屿抬手撩了一下垂下的发丝,声音里带了几分调侃,“莫非,你在期待另一位佳人?”
“妖祟也敢妄言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谢琢玉嗤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却未曾有半分放松。
林知屿缓缓走进,步步生莲,红裙摇曳间,铃铛发出的细微声响扣人心弦。他绕着谢琢玉转了一圈,嗓音低柔:“谢公子何必如此紧张?浮生此番受命前来,只为一件事。”
谢琢玉神色不变:“你想知道什么事?”
林知屿忽然站定,落下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剑,指尖暧昧地在剑身上滑过,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肉|体。
“好剑。不愧是当年声名远扬的谢云策所铸之剑。”
谢琢玉眸色一沉,手腕一翻,顿时将魇鬼震开数丈之外,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林知屿:“少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知屿长袖轻舞,轻飘飘地拨开谢琢玉的剑刃,浅笑着歪了歪头:“何必动怒呢,阿玉。”
他换了个称呼。这声“阿玉”仿佛在他的唇舌间润过无数遍,平白念出了一丝百转千回的柔情来。
“我不过是想听听,当年谢府大火的真相罢了。”林知屿笑着,一步一步地朝谢琢玉靠近,“困厄大阵以一人性命换一城人,你又是如何从中逃脱?”
“谢云策一代天骄,又是如何陨落的呢?”
“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林知屿袖中的丝带陡然如灵蛇般飞出,缠住了谢琢玉的手腕!谢琢玉眼神微变,长剑未及挥下,身形却骤然停住。
“阿玉,谢府上下一百八十三人无一生还,那你……是什么活下来的呢?”林知屿轻声呢喃,面具下的那双勾人眼透出一丝狡黠,随即他贴近了谢琢玉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阿玉身怀天命,与中州的劫难脱不开干系……只是我没能拥有这样的福气,不能常伴阿玉身侧。不然,我们还能共渡此劫呢?”
说罢,林知屿缓缓掀开面具。
那一瞬间,面具遮挡下的那张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属于记忆中兄长的温和轮廓,与诡谲妖媚的血色祭文融为一体,竟然谢琢玉有片刻的怔愕。
“哥……”
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