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剑相击,赵沉茜虎口被震得发麻,腕骨像是要粉碎了。之前看容冲过招时游刃有余,所以她才敢亲身上阵,没想到黑衣人力气这么大!
果然,多年前容冲教她剑法时,就是放水了!两人过招时,她勉强能接住容冲的剑,有些时候还能反击,她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没有灵力,但剑术还行。然而今日强接了黑衣人一剑,赵沉茜才知道,她那点水平放在凡人中足以自保,但放在容冲之流的剑修面前,无异于花拳绣腿。
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打败容冲。那个混账一直在演戏!
赵沉茜紧紧握着剑,咬着牙不肯退。她知道容冲留下的阵法可以保她平安,但她若是这时候放弃,刚才的痛岂不是白受了?
赵沉茜狼狈招架着黑衣人的进攻,努力劝降:“你若不是宋玟,为何看到剑穗要停下?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教我编这样的剑穗,她现在又在何处吗?”
落在剑上的力道更甚,赵沉茜痛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但容冲说过,一个剑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开自己的剑,他也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赵沉茜横下心不做防御,趁着黑衣人欺近的瞬息,她握着剑,用力刺向他腹部。身上阵法灵光亮起的时候,赵沉茜也刺中了昨夜容冲在黑衣人身上留下的旧伤,她眸光漆黑如墨,平静又疯狂,紧盯着黑衣人道:“宋玟,还不醒来?你的师妹危在旦夕,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何时?”
赵沉茜紧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有异常,她随身准备拧剑柄,彻底杀死他。好在赵沉茜又一次赌赢了,黑衣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眼睛时而是毫无感情的全黑,时而露出爆满红血丝的眼白,终于,黑雾从他瞳孔中散去,他变回了正常的眼睛。
赵沉茜手心依然紧紧握着剑柄,试探道:“宋玟?”
黑衣人凌然一声收了剑,用剑鞘支住身体,有气无力道:“是在下。不知姑娘是何人?”
赵沉茜松了口气,她慢慢从宋玟身体里抽出长剑,但并没有收回剑鞘,而是不经意握在手中,道:“姓名不过代号,宋少侠叫我沉姑娘即可。”
宋玟点头,虚弱地向赵沉茜行礼:“见过沉姑娘。姑娘救命之恩,宋某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为姑娘驱使。只是……”
赵沉茜了然,替他说出口:“你想知道这剑穗的主人?好说,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发疯,我就带你去见她。”
“不会了。”宋玟在身体上点穴,止住腹部的血,说,“我受友人之托上岛,不料被妖怪盯上。我不愿受她摆弄,被投入此邪器中,日夜侵蚀,渐渐失去了自己意识,沦为她的提线木偶。多谢姑娘将我唤醒,只要能再见师妹一面,往后稍有入邪征兆,我自会自绝于世,决不会伤害姑娘。”
赵沉茜稍微放了心:“这可是你说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周霓。”
仙姑庙里,周霓来回踱步,不断向外张望。小桐倒很自得其乐,她将神庙内外收拾了一遍,连地都扫干净了,回头见周霓焦灼地走来走去,说:“周霓,别站着了,坐下休息会吧。你放心,沉茜办事十分稳重,她肯定能把你师兄带回来的。”
“事不关己,你倒说得轻巧。”周霓冷哼了声,并不领情。她紧皱眉头,怀疑道:“明明说好了一起行动,她为什么突然变卦,让我们在这里等,她自己带着剑穗走了?她不会在骗我吧?”
这么一想,周霓发现赵沉茜确实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她所谓的见到师兄,除了容冲再无见证。然而容冲完全是她的脑残拥趸,又算什么见证?
周霓越想越心惊,拍手道:“不行,我不能被她骗了,我要自己去寻师兄。”
周霓拿起自己的剑,转头就走,小桐拦都拦不住:“哎,周霓,外面全是黑衣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寻我的师兄。”周霓冷着脸开门,目光触及外面的人,狠狠怔了下,“师兄?”
赵沉茜站在门外,轻轻挑眉:“这样都能认出来?看来你们确实感情很好。”
然而,周霓已经听不到赵沉茜的话了。她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忽然泪崩,用力抱住他:“师兄!”
然而她只抱到一片空荡,师兄的肩膀依旧宽阔,但薄薄一层黑袍下,再也摸不到让她心安的臂膀。
宋玟垂头看着周霓,兜帽盖住了他的表情,但赵沉茜莫名看到,宋玟很悲伤。
与爱人生死两隔,对面不能相拥,世间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吗?
赵沉茜叹了口气,说:“他被殷夫人投到海市蜃楼后,变成了执法者黑衣人,负责武力镇压,维持幻境运转。也就是说,除了杀人和被杀,他再没有其他功能。”
自然,也感受不到爱人的触碰。
周霓呆呆地望着宋玟,无法理解:“不可能,你是我的师兄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桐从仙姑庙里走出来,看着周霓的样子,十分不忍。然而赵沉茜却理智得绝情,冷漠地戳穿了周霓不敢承认的现实:“他已经死了,死于殷夫人的折磨。如果你还站在这里不动弹,一会我们被黑衣人发现,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赵沉茜只出去了一会,原本荒凉的仙姑庙完全变了模样。四周虽然还是破破烂烂的,但庙里横七竖八的杂物被清理干净,地面扫得一尘不染,小桐从破烂堆里翻出几个勉强能看出功能的桌椅,擦干净放在地上,说:“没有更好的了,你们将就着坐。”
赵沉茜很神奇地看了小桐一眼,她一向不觉得贤惠对于女子是个夸奖,但是,小桐也太贤良能干了吧?赵沉茜扶着裙摆,坐在最好的一张椅子上,自然而然摆出主人的架势:“都坐吧。时间紧凑,我们长话短说,宋玟,你身为黑衣人,应当知道不少内幕,你可知如何离开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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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冲披着白袍,大摇大摆走向城门。他本就是白玉京弟子,非常了解白玉京的习惯,这一路走来,根本没人敢拦他,连城门守卫也只是嘟囔了两句,就赶紧给他开城门。
容冲如愿以偿出了城,确认了茜茜说得不错,城外确实有很多邪物,前赴后继向他扑过来,杀之不绝。容冲都在战场上见过那么多死人,今日竟久违地回忆起杀到恶心是什么感觉。
还有就是,白日那些敲锣打鼓、宣传火刑的白衣人,果然是知府的人假扮的。容冲记得父亲说过,当年他们赶来时,巨蟒已经钻入海水逃走了,蛇妖留下的女儿就成了众矢之的。容冲的母亲楚蘅见不得一个小孩子被抓去顶罪,当众验明蛇妖的女儿是凡人,坚持罪不及家人,蛇妖做的事情,与她一个孩子无关。
但群情激奋,白玉京不得不给全城人一个交代。他们得将蛇妖捉拿归案,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容复和楚蘅便将女孩交给她的父亲、祖母照顾,他们则带着白玉京所有弟子,去郊外、沿海,甚至海上寻觅蛇妖。
谁知栖霞城短暂地无人驻守,知府立功心切,竟然想出一个极无耻的招数。他略施小恩,就让殷家人将女孩交了出来,然后他命衙役假扮白玉京的弟子,四处宣扬白玉京要用火刑将蛇妖的女儿处死,他则在栖霞城设下天罗地网,一旦蛇妖回来救女,他就能将蛇妖一举擒获!
这次领队捉妖的可是容复,白玉京的准太子!官家宠爱高皇后,但高皇后无子,朱氏虽然生下两个皇子,但并不得宠,官家经常叫容复入宫,喜爱之意溢于言表,连高皇后都说,生子当如容复。容复在宫里,可比那几位皇子有脸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