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苏蕴雪眼神空洞茫然,呆滞地盯着某一处。
崔氏心中大恸:“不会的,怎么会呢!小姐是我养大的,我何尝不知道小姐的心思,爱不爱一个人,眼神最藏不住,老婆子我这么笨都看出来了,少爷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少爷还是包容着小姐,他根本就不会怪小姐的!”
“是吗?”苏蕴雪傻傻地发问。
崔氏使劲点头,没反应过来小姐在她怀里看不到。
“可是,这样显得我更卑鄙了呢。”苏蕴雪微微偏头,凑到崔氏耳边,发出天真的疑问:“你说,我把命陪他好不好,用我的命,偿他的情,这样他就会原谅我了吧?等到了地下,我亲自跟他道歉,跟他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蕴雪站在旁边看着柜子中哭的一塌糊涂的女孩子,抬手抹上自己的脸,发现一片水迹。
柜中的女孩像是感应到什么,扭头朝她看来,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样哭红的双眼,在梦境之中,穿越时空的限制,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苏蕴雪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惶然四顾,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西三所内室的床上,天水碧的绡纱静静垂挂着,一旁高几上的博山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是安神香的味道。
苏蕴雪感到脸上一片湿迹,忍不住想抬手擦拭,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握着,苏蕴雪偏头,看见萧桓衍坐在床边,脸色冷白,神情略显疲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萧桓衍没有松开她,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抹去苏蕴雪眼角的泪痕,微凉的指尖让苏蕴雪想要避开,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萧桓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叫孟行舟的名字。”
苏蕴雪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你害死了孟行舟。”
萧桓衍垂眸看她,眼中神色又深又沉:“你说你不愿意做妾不是因为他,你在骗本王。”
苏蕴雪双眼通红:“不重要了,他死了,你害死了他。”
萧桓衍神情冰冷,眉眼阴沉:“不是本王,是倭寇,他那等人,本王还不屑动手。”
“那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因为你,孟家不会参股泉州的商队,孟行舟就不会出海,他就不会……不会……”
苏蕴雪闭紧双眼,怎么都说不出那个“死”字。
萧桓衍轻笑一声,并不辩驳,而是道:“你还一直叫崔嬷嬷的名字,要本王把她找回来吗?”
“你够了!”苏蕴雪怒不可遏,她挣扎着挣脱萧桓衍的桎梏,“你除了会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
“还是说,你希望本王去追究把消息透给你的宝庆楼?”
“够了!闭嘴!你闭嘴,咳咳咳……”
萧桓衍清冷的凤眼微微泛红,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意,他一面将苏蕴雪搂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背,仿佛在哄闹脾气的孩子,一面低声对她道:“姓孟的死了,不是正好?忘了他,安心待在王府,本王能给你他永远也给不了你的东西。”
萧桓衍搂紧怀中之人,安抚地摸着苏蕴雪的鬓发:“太医说你因悲痛过度,血不循经才吐血的,要好好喝药,等你好了,本王向朝廷请旨,册封你为次妃,再让太医为你调理身体,日后,为本王诞下子嗣可好?”
语气中带着诱哄的味道。
萧桓衍如施舍般说出他所谓的补偿和恩典,以为如此就能让苏蕴雪妥协,苏蕴雪只觉心累不已,她闭着眼睛,不愿于他多说一个字。
半晌得不到回应,萧桓衍眉头挑动了一下,似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住,他动作轻柔地将苏蕴雪放回床榻上,站起身欲走:“你好好养病,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
苏蕴雪睁开眼,看着萧桓衍的背影,轻声道:“萧桓衍。”
萧桓衍顿住,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苏蕴雪直呼他的名讳,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唤他。
苏蕴雪道:“你错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孟行舟却给得了我。”
萧桓衍转身,看着苏蕴雪,凤眼清冷幽静。
苏蕴雪挣扎着坐起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我说我当初逃离京城不是因为孟行舟,并没有撒谎,因为我不愿做妾,无论是谁的妾,我都不愿意。我甚至不愿意嫁人,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因为我做不到三从四德,做不到像个仆婢一样伺候丈夫和婆母,我不愿意一辈子待在一方狭小的天地。这个世道加诸女子身上的所有规矩教条,都是我厌恶所在,凭什么女子就只能任人摆布?凭什么我不能为自己做主?纵然你贵为亲王,也不能让我屈服!”
苏蕴雪身子往后一靠,自暴自弃道:“我就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不思悔改的人,随你怎么办吧,老娘我不伺候了。”
苏蕴雪说这话的时候萧桓衍一直定定凝视她,良久,萧桓衍才开口道:“今日的话,本王就当你是病糊涂了,不与你计较,以后,别再说这样没规矩的话。”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蕴雪见他逃避,知道说不通,冷笑一声,倒在床上,她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滴落在床榻上。
谁知第二天,太医就来了,细细给苏蕴雪诊脉,却是越诊神情越发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苏蕴雪:“夫人以前可曾吃过什么寒凉之物?”
苏蕴雪无精打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经常喝的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