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而皇之地唤新皇的名讳。
余光一瞥,晏颂清的脸色果然要绷不住了。
殷无峥也终于明白,凤栩有多恨宋承观,这个一手布局杀死帝后与太子的奸佞,恨到宁愿同归于尽也要先看着他们死的地步。
凤栩又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一字一顿,“你得成全我。”
“我知道了。”殷无峥微微蜷起指节,应道:“好。”
凤栩没提及他们两个的约定,将话也说得模棱暧昧,晏颂清那张斯文温和的脸也冷了下去,在殷无峥出门后,晏颂清才冷笑道:“难怪成了亡国君,竟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说罢便走。
凤栩眉梢微挑,心想更下三滥的我都用过,这才哪到哪?
直到他们走远,凤栩的神色才渐渐淡下来,他刚才对殷无峥说的话是为了气一气这个晏颂清,却也都出自本心,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等着大仇得报,没有人比他更盼着早点抓着宋承观。
而他,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凤栩就已经死了。
晏颂清追上殷无峥后,便详细禀报:“陈文琅是兵部尚书,东西南北四大营的兵符在他手中,四大营并未与我们交战,但陈文琅和宋承观有可能躲在四大营中,伺机反扑。”
殷无峥颔首,“传四大营都统入宫。”
“是。”晏颂清又说,“臣还查到了一事。”
“说。”
晏颂清沉声:“两年前朝安宫变,太子与彼时兵部尚书之女陆青梧育有一子,下落不明,臣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殷无峥步子猛地一顿。
晏颂清说:“陛下,前朝皇室不可留,不如……”
他将掌侧微微下压,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将他们带回来。”殷无峥打断他,深深地看了晏颂清一眼,又说:“让庄慕青去,将他们母子带回来,再做定夺。”
晏颂清愣了愣,“可是……”
殷无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兀自向前走去。
晏颂清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拳。
凤栩没等到宋承观的下落,反倒每日都能等到来明心殿的殷无峥,而且他之前说的话殷无峥还听进去了,每次来之前都派人提前知会,当然,凤栩不可能每次都沐浴焚香地等着殷无峥临幸,更不可能日日服药。
他想得也很明白,大概是因为宋承观死了,他也就要死了,所以殷无峥才趁他活着的时候常来。
夜里,凤栩累得动弹不得,他的身子很虚弱,但对殷无峥予取予求,从来不会拒绝。
“殷无峥。”凤栩的声音轻得有气无力,“你知不知道,日久生情啊?”
他就缩在殷无峥身边,却和他隔了一段距离。
殷无峥心头一跳,平静反问,“你想说什么?”
凤栩轻呵了声,“我怕你日日来这里,等时候到了,舍不得我。”
这个所谓的时候,二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凤栩说得很从容,殷无峥从没想过那个莽撞张扬的靖王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刚入宫的哪一日,凤栩穿着赤色的龙袍等在明心殿,不见丝毫惧色,他那时就在从容坦荡地赴死。
殷无峥闭起眼,冷声道:“你想多了。”
“哦。”凤栩又笑,“那也挺好。”
殷无峥问:“好什么?”
凤栩便说:“你对我挺好。”
漫长的沉默后,殷无峥似是讥嘲般地笑了声,“你这么想的?”
凤栩轻轻“嗯”一声,慢悠悠地说:“让我住着明心殿,没羞辱我,没真把我丢进诏狱去受刑,也没有……挺好的了。”
他那咬字模糊的几个字殷无峥没听清,他觉得有些可笑,又从凤栩身上看见了傻气。
殷无峥笑出了声。
他不明白凤栩是怎么对一个要杀他的人说出这种话的,但转念一想,凤栩曾经还给他下过药,雌伏承欢对他而言似乎的确也算不上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