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攸这般问,便是已经知晓了他的来意。
“骁……是来拒婚的。”
司徒攸从案上的奏折中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赫连骁身上。
“北殷九王子,十六岁上战场,与大容北境驻军交战三年,有战神之名。”司徒攸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讽刺之意,“朕一开始还纳闷,北殷怎么舍得送你来,近日才知晓,原来不只是大容人怕你,北殷人也怕你。你以为能瞒过朕吗?”
赫连骁挺直了脊背,平静地与司徒攸对视。
“朕不关心个中缘由,但北殷王室不想让你留在北殷,这是两国和约的条件,所以,王子最好安心留在容都。”
话语尖利如箭矢,但赫连骁恍若未闻。
“骁是来拒婚的。”他重复了一遍,“骁配不上三公主,给不了她幸福。”
“珊儿是至情至性之人,你的确与她不相配。”司徒攸审视着面前的黑衣青年,“但是王子,你拒得了一次两次,难道能拒一辈子吗?你多次拒婚,北殷那边会怎么想?”
“骁不在乎。”
“但朕在乎。”司徒攸面色凝重,语气沉如磐石,“自朕即位,两国边境的战事连绵不绝,直到三年前洛凌大破北殷军队,原本可以迫使北殷停战,可你来了,生生把战事拖长了三年。整整三年,你可知道大容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牺牲了多少将士?”
赫连骁沉默不语,握紧了拳头。
他怎么能说出口,那三年对他而言亦是噩梦般的经历。他怎么能告诉面前御座上的人,为了权势,有的当权者不惜让自己的子民去送死。
“总之,大容与北殷的和约来之不易,朕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陛下放心,如今没有人要破坏和约。”赫连骁一字一顿,不卑不亢,“而且,您也说了,骁不能拒婚一辈子。”
“最好如此。”司徒攸不再看他,低头去看案上的奏折,“朕对王子已经很宽容了,王子不要不知好歹。”
……
“这九王子真是不知好歹!”司徒珊气鼓鼓地说着,脸涨得通红。
“吃吧,”司徒瑶夹了一个团子到司徒珊的碗里,“你今日嘴就没停过,这么好吃的团子还堵不上你的嘴。”
这日立冬,徐充媛的家乡有吃团子的习俗,她一向爱好厨艺,亲手蒸了甜咸两种口味的糯米团子,又做了好几样精致点心,邀司徒璃、司徒瑶和几位交好的妃嫔来品尝。
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位妃嫔在聊天,太女和两位公主在膳厅里另坐一桌。司徒璃专心吃糕点,听司徒珊陡然提到赫连骁,不由怔了一怔,却没有说话。
“放眼整个京城,哪里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姑娘?难道他比我更看重外貌,嫌我还不够漂亮?”司徒珊忿忿不平。
“三妹自然花容月貌,”司徒瑶幽幽笑道,“是王子眼光太差。”
“唉,可惜了。”司徒珊捻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京城少有王子那般俊俏的儿郎,我得继续好好找找。”
“兴许王子并不是看重皮相之人。”司徒璃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了!他是不是喜欢江小姐?我在赏荷宴上见过他和江小姐说话,听说江小姐还给他写过信。”提到这些闲言闲语,司徒珊又起了兴致。
“江湄?”司徒璃刚拿了一块梅花酥,闻言又放下。
“对,江湄。”司徒珊点头道,“说起来,她也是我们的表姐妹呢,只不过淑安姑母和父皇并非一母所生,淑安姑母又过世得早,没什么来往。”
江湄,已故的淑安长公主的女儿,御史大夫江知鹤的孙女,也就是赏荷宴那日落水被司徒璃救下的江小姐。
那日司徒璃问江湄觉得赫连骁如何,她却回答说对赫连骁没有兴趣。是真话,还是因害羞说了假话?可如果她对赫连骁有意,这几个月过去,早该有议婚的动静了,又或是江家不愿与北殷结亲?若是如此,司徒璃倒也不必管这个闲事。
倘若可以,她真想今日就回了皇帝,她没有给人牵红线的天分,这差事干不了。
“本宫前些日子听父皇说,预备给珍儿堂妹、宜儿表妹册封县主,看来本宫要提醒一下父皇不要厚此薄彼了。”司徒璃道。
司徒珊笑道:“那江家表姐如果真要嫁九王子,两国联姻的大事,封县主哪里够,还不得封个公主?”
江湄……嫁九王子?司徒璃眼前又浮现出江湄的模样。赏荷宴那日,她一身浅松石色衣裙,五官玲珑,妆容素淡,比塘中荷叶还清雅几分。赫连骁……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皇姐,你去不去看墨菊?”
司徒珊的问话唤回了司徒璃的思绪。
“什么墨菊?”
“飞雪殿附近的墨菊啊,眼下正是盛开的时候。”司徒珊理所应当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转变话题的速度过快,“花儿是好花,只是种得离飞雪殿近,当真可惜了,九王子那眼光,懂什么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