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欢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指着天际的浓烟,声色柔和又瘆着寒意:“瞧,那是林府的火。”
顾汀兰一愣,红唇微张,直直看着那冲天的浓烟,眼里凝着恨意,泪意滚落,嘴角却又扬起笑,继而又扑倒萧清欢怀里,低声啜泣。
萧清欢搂着顾汀兰,一言不发,待顾汀兰情绪稍定,方被侍女带了下去净面。
屋檐下挂着那盏琉璃莲花灯盏突然应声碎裂。
萧清欢抬眼望去,见到檐下一地的碎片,折射着细碎的光,她收回目光时,便瞧见雪球围着浅溪转悠,浅溪里的鱼儿游的很欢快。
雪球已经长大了不少,对鱼儿很感兴趣,趴在浅溪旁的地上,异色的瞳仁一直盯着鱼儿一动不动。
萧清欢接过春分递来的锦盒,将锦盒里的饵料全数倒下,随后若有兴趣的盯着雪球的动作,片刻后,雪球突然腾起身子,张嘴一口咬住了不经意间游过来的一条小鱼,锋利的牙齿刺入鱼首,鱼尾扑腾两下后便无力再动了,一击毙命。
这一幕全然落在萧清欢眼中,萧清欢目光深邃,嘴角缓慢的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此时的林礼晋身上穿着麻木衣裳,浑身颤栗的躲在林府一个不起眼的地窖下,他虽早慧,但终究只有十一岁,上方不断传来的哭喊声和求饶声让他惶惶不安,恐惧不已。同时,他心里无比的庆幸,幸而收到了祖父属下的纸条,马上跟那个厨子的小孩换了衣裳,让那个小孩替他去死,否则他如今怕是也和府上其余人一样,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他想起那个孩子憎恨的目光,往日要是那贱种敢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他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可是现在也不是管这些的时候了,他自己尚且呆在这脏臭的地窖里。
林礼晋小声安慰着自己:“我没错的,那个贱种生来就是奴才,替我去死是那个小孩的荣幸。待我今日逃脱,我一定会为祖父报仇,为全府报仇,我要那些人不得好死。”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的声音逐渐消失,林礼晋却仍是不敢动,紧紧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地窖上方的门口突然有了响动,林礼晋的心猛地一提,是祖父忠心的属下找到自己了!
刺目的光照进来,林礼晋下意识的抬手遮眼,待适应光线后,见到是一男一女两人。
女子穿着月白的锦缎长裙,男子亦一身白衣,从上方走下脏污的地窖,仍是一尘不染。
两人站在一起,逆着光走过来,恍若仙神,实则是罗刹。
女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面带着浅淡温和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地狱传来的魔音:“小孩,当年我们可藏得比你好多了。”
林礼晋立即明白,这不是祖父的人,他恐惧的摇着头往后缩去。
可这已经是窄小地窖的最角落里了,他又能缩到哪里去呢?
林礼晋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的锁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出内心极度的慌乱,他嘴里开始向二人不断的求饶,以期望能被放过:“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我只是一颗小苗子。”
萧清欢和身旁的男子神色淡漠的看着林礼晋,一时没有出声。
林礼晋双手并用的爬上前,眼睛里闪烁着恐惧,脸颊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扭曲变形,他眼泪和鼻涕齐齐流下,抬手扇着自己的脸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小孩。”
男子看着林礼晋的动作,俊朗的面上无甚表情,嘴角微微勾着讽刺的弧度。
萧清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状似勉为其难,温柔道:“行吧,下次见面,我可就会杀了你哦。”
林礼晋看到萧清欢转身,神色顿时松了口气般的缓和下来,心中重新聚起恨意。
可下一刻,猝不及防的,萧清欢猛然重新转身回头,唇带嗜血笑意:“我们又见面啦!”
林礼晋瞳孔紧缩,恨意尚且来不及收敛,话也来不及说出口。
那男子已提剑直直刺破林礼晋的胸口,人顿时没了声息,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迸出的血液溅射在两人的衣摆处,星星点点,在白衣上很是突兀,如同怒放的梅花。
男子收敛眼里的恨意,伸手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萧清欢。
萧清欢微笑着接过剑,直接又是封喉一剑,深可见骨,脖颈处几乎直直横断。
衣摆处的梅花因着这一阵血风开的更甚了,景色实在妖冶多姿,令人赏心悦目。
两人闲庭散步般走出地窖口,心情好似是无比的轻松。
一旁等着的侍卫直接一把火扔进了地窖,滚滚浓烟顿时从窄小的地窖里腾出。
一盏茶过后,萧清欢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可是要谨慎点呢,毕竟,她当年可就是这样活下来的,现在怎么会允许仇人的后代复刻她呢?斩草除根,这还是他祖父教她的呢,是她母后顾氏一族满门血泪换来的教训啊。
地窖入口处,被押着的人目眦欲裂,他没想到,他早就被人盯上了,他等禁卫军走后,来到林相跟他说的地窖门口,方挪开地窖暗门,便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捂住嘴押着跪在一旁。接着萧清欢和那个男人两人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过了片刻,一声痛呼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了,他看到寒光一闪,黑衣人利索的抬刃后,世界再无颜色声音,一刀毙命,深可见骨。黑衣人将他也扔进狭小的地窖里,等了许久,烟雾散尽后,进去查看了一番,随后重重的阖上了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