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与谢筠成亲第二年岁末,两人一同到了品州城。
她尚未筑基,依然是凡人的身躯,加上身体不好总是多病,而品州城温暖如春,正适宜她过冬。
谢筠在品州城买了宅院小住,院子里摆了很多虞禾喜欢的花花草草。她从前一直待在山沟里,谢筠担心她不识字日后多有不便,每日还要抽出时间教她读书写字。而虞禾虽然读过书上过学,在这个世界却称得上是半个文盲。起初谢筠还想过如何将劝学的话说得委婉,以免伤了虞禾的自尊,怎知她对此事半点介意也没有,且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通。
虞禾刚来到这个世界后受了很多苦,或许是不相信有人能无所求地待她好,又时刻担心会被厌弃和抛下,起初的她对人总是带着讨好,尤其是对谢筠,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直到谢筠在她身边很久,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才渐渐表露出真实想法,也会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偶尔露出骄纵。
她身体不好,谢筠找来很多药给她补身体。修士用的药虽然有奇效,对于没有筑基和修为傍身的凡人来说,有时候无异于致命的毒药。因此从她服的药到衣食住行,谢筠都细致到称得上体贴入微。
元春才过,谢筠要外出替她取药,也没有说多远,只告诉她半日后回来,品州城人多又乱,他让虞禾在家安心等上半日,不要乱吃东西。
虞禾点头答应,谢筠一走她转身就换了衣裳出街游玩。
正赶上过节的好时候,街上都是携伴出行的人。每到阖家团圆的节日,虞禾就会更加想念自己的亲人朋友,谢筠的陪伴虽然无法消解她的愁闷,却已经是能给到她的最大安慰。
虞禾也不知道给谢筠什么好,他好似从未对任何事物表达过明确的喜好。唯一能让他注意,除了虞禾,就只有他随身的剑。
虞禾走了好几家店铺,总算挑中了一个合意的剑穗。而后她又四处走走,给谢筠买了新的玉带。
回程路上,她听见小贩的吆喝声,便随着声音寻了过去。卖冰山的小贩从冰鉴中舀一碗碎冰,放几颗切碎的山楂果脯,浇上羊乳和枣泥,最后再淋一圈蜂蜜。
对虞禾而言,这无异于是冰淇淋平替,她眼馋了好久,碍于有谢筠在一直没有尝试过。没过一会儿她就心满意足地坐在小桌前,面前是两个盛满了碎冰的碗。
吃上一口又酸又甜,冻得牙齿打颤,又让人忍不住再尝一口。
不多时,一碗已经见了底,虞禾的手掌也冻得冰凉。听到前方有争执声,她又抱着凑热闹的心抬头去看,这一眼却让她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衡之身姿太过出众,即便放在熙攘的人流中,也是能让人一眼看到的存在。虞禾连忙低下头,犹豫着要不丢下这碗冰山立刻回家,但在听到身旁卖傩面的交谈声后,她立刻灵机一动,回过身对着摊主说道:“阿嬷,我要一个面具。”
“小姑娘要哪个?”
“随便拿一个吧。”
“那就这个,人客最喜欢。”卖傩面的摊主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取下来,帮虞禾扣在脑袋上。
虞禾戴着面具,小心翼翼等着谢筠从她身边走过,他果然连侧目都没有。
好一会儿,虞禾回过头,见到没有谢筠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把面具取下来,准备继续吃完自己的冰山,要不然再一会儿化了就不好吃了。
她才拿起勺子,就听身后有人幽幽道:“还真要吃第二碗?”
虞禾的动作僵住,默默放下勺子把头低下去,就见一个身影在她身侧落座,而后轻轻敲了两下被她掀上头顶的傩面。
“今天早上我梳了好久。”谢筠的语气有些幽怨。这是在说虞禾的面具将发髻都压坏了。
“人那么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虞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很普通的衣裙,一点也不显眼才对。
“说你什么好……”谢筠将面具取下来,无奈低笑一声,问她:“谁吃东西的时候还戴着面具?”
虞禾恍然大悟过后,又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而羞恼,面上浮现一团红云。
“那……那你还装作没发现!”她又小声嘟囔道:“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笨了。”
“再有下次,我还是会认出你。”
“怎么可能,你不会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吧?”虞禾将信将疑。“你真的能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