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剑南已经派人去刺杀刘相公了。后者她无法左右,前者……
刹那间萧景姝想到了想到了仍被太女卫尊称为帝的显圣帝,想到了自己与玉容儿这步明显几年前就布下的棋。
最初公仪仇应当只想将她送来剑南,在她走后才动了阿娘。
那最初,他的计划应该是什么呢?
想要将局搅得足够大,就不能吝啬抛饵,公仪仇显然不是个吝啬的人。
萧景姝推测,最初他的计划应当是让玉容儿这个与阿娘有七分像的人引起辛随的些许警觉,然后顺势推出自己这个真的皇女。
除去让阿娘现身这一种,他应当还有别的手段坐实她的身份——当年开皇陵的匠人?皇陵的出入图纸?某种能代表韦贵妃或是先帝的证物?
但最强有力的手段还是阿娘。
萧景姝缓缓道:“……节帅就没想过在寻到韦蕴之后,借着她的幌子直接立一位有真能耐的假太女么?”
显圣帝,显圣帝,她们称没有卫氏血脉的皇后为帝。
还有大帝的手稿之中,不时提起对生育的忧虑。
传闻大帝做太女时总爱四处跑,一年有大半年不在长安城,就这样持续了七八年。在某次朝臣说东宫无子国祚不稳时道了句“谁说本宫没有孩子”,而后领出了已经五六岁的乾宁帝。
以及乾宁帝登基七年,年富力强、国祚安稳之时,那场先帝发动竟然还成功了的政变……
萧景姝闭上了眼睛:“这么简单的法子节帅定然不会没想到,那是不是以往有人这么做过,但最终还是暴露招致大祸了?”
多么聪明的孩子。
辛随心道,做不成政客又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白白浪费自己的聪明么?
即便不建功立业,只是看着这样的孩子学到更多东西,不也是一件乐事么?
“孩子。”辛随道,“你愿意拜我为师么?”
在萧景姝错愕的注视下,辛随继续道:“我不是想图你为太女卫做些什么,或是延续我的政治抱负,我只是觉得你聪明又合眼缘——我年纪大了,子孙们又都忙,光是留你这样的小娘子在身边说说话,看你多学到些东西,便觉得欣然。”
萧景姝觉得心里有一场雨在下。
辛随说的越真,她心里就越难过。在此之前,提起“师”这个字,她只能想到公仪仇,想到被幽禁在萧家别院十五年的日子。
可是如今,可是如今……
她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学生拜见老师。”
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
辛随笑着拉她起来:“好!今日老师就来给你讲讲当年的那场政变……”
……
金陵,皇宫之中。
“子望。”中和帝闭着眼靠在龙榻上,缓声问侍立一旁的卫觊:“你不要瞒朕,朕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卫觊默然片刻:“只是忧思过重罢了,陛下放宽心,莫要多想。”
中和帝苦笑了一声:“子望啊,你怕是不知道,你如今脸上的神色和当年目睹老师逼死母后的神色是一样的……我们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你有什么心思能瞒得过我?”
这座皇宫里,怕是只有卫觊一个真心待他的臣子。倘若连他都瞒着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卫觊撩起衣袍跪了下来,声音中似有哽咽:“陛下……陛下中了毒。”
中和帝心中虽有猜测,但闻言脸色还是有一瞬发青,登时咳嗽了起来。卫觊抬头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刻上前替中和帝顺气。
中和帝缓了过来,面上一片惨然:“瞧你的神情,难道这毒解不了么?”
“太医们还在琢磨。”卫觊轻声到,“陛下莫要忧心,此毒只是伤及子嗣,不会有性命之忧……”
子嗣,又是子嗣!
是不是当初父皇造的杀孽太多,这些报复才尽数返还到他身上!!!
眼见中和帝气得要倒仰过去,卫觊忙起身厉声安抚:“阿平!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宗室虽人少,但还有有孩子的,倘若解不了毒,过继一个就是了!”
可他这破败的身子,哪里还能亲自看着一位储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