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那宫中来的高嬷嬷笑着同林黛玉改过女红书上的花纹。
自从在贾府安稳下来后,她便开始亲自教过对方京绣的几种绣角怎么样出线省力,又怎么样判断什么样子的绣样是上好的针脚。
但同时,高嬷嬷只是让林黛玉浅浅熟悉过京中最新的服装花样同绣法,不叫对方在其他闺房女子前露了怯就是,不必自己亲自把绣品绣完。
“到底这个世道对姑娘要求更高,不得像是男儿一样抛头露面,所以这选伴读的流程,不必哥儿那前阵参的神童举一样,只从礼部挂了名就是。”
“嬷嬷怎说?”
林黛玉靠在香炉边的软榻上,听高嬷嬷有条不紊地讲:“本次是皇恩特放,和三年一任的秀女选秀不同,各家只要把姑娘的名同画像送礼部就行,自是有礼部的官员同着内务府的女官们一一筛选过,把确认无误的名单交给诸个公主,郡主府顺序筛选,发帖子令得选中的贵女去各府上一会。如此全程,可使得贵女们不见生人,只在闺中选拔。”
“这么说,不正是把资料交上去,就可以只等宫中来发帖子了吗?”
“话是如此。”高嬷嬷含笑说,“但正是因的贵女们并不亲自入宫,只送资料,故这资料只送基本资料是不行的——姑娘不是会做诗吗?长公主喜欢风流的姑娘。最爱慕有才华的人。姑娘有诗才,当是随寄一本,附着一并送过去给公主亲自筛选为好。”
林黛玉不懂,她有点犹豫:“这符合规矩吗?”
“长公主不是一个符合规矩的人——公主是当朝圣上的幼妹,乃太上皇后亲生所出,比起宫中,更是喜住京郊的府中。”
高嬷嬷说完,她斟酌语言,只将长公主游船赌酒,跑郊外钓鱼的一些秘事同林黛玉用一手诗歌点了,委婉道来:“三五年前,公主在姑娘这个年纪时,也写过一些诗歌,老奴还记得几首,不知道姑娘想不想听。”
晴荷醉绿水,画舫漾白沙。
不是渔人楫,那能载落花。
这打油诗把林黛玉听得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地翘起嘴角:“……我知道了,谢谢嬷嬷。若是如此,我倒是有思路了。”
林黛玉隐去了后面的部分,只把高嬷嬷前面的话简短同薛宝钗说过,叫她再备得一份能得入得了诸位公主同郡主眼中的材料。听的对方一阵感叹:“到底是妹妹你心细见识多,不知道你这作品如何准备的?”
“这就是秘密了。”林黛玉笑说,“我见你文才亦出常人,才动了怜才之心,想要与你一比高下。你莫要叫我失望。”
薛宝钗正色回道:“我若是得了帖子。定要叩首摆宴谢你来吃。”
“我身子不好,你的宴席我怕是无福消受了。”林黛玉抓过一把瓜子,懒洋洋地开口,“这把瓜子我就当谢礼了。”
“这不得好。”薛宝钗望着林黛玉,深深叹气。
先前薛姨妈让她多同林黛玉问问待选的事情,她们既是竞争对象,先前又发生过种种隐形冲突,到底是拉不下脸去问,却不想林黛玉竟是主动提携了她一句话,半晌竟是说不出什么,只空留一句:“这算是我欠你一回,若是未来有的我能做的,你尽管提。”
林黛玉听得懂对方的话外音,只言:“你别多想,我真是爱才,见你可怜,故此才提醒你的。你要真想报答,我看你那金锁同我这玉也是挺配的,不如熔了给我做金饰。”
薛宝钗掩着嘴唇轻笑,“给你不难,我只怕是这金子带多了,压苦了你的命格。”
而等她俩聊过一转,贾宝玉才听明白一点话,当即把握住了他最关心的事情问:“那要是姐姐妹妹都中了,你们是都要走了吗?”
林黛玉但笑不语。她接过薛宝钗的茶,抿了两口,套过披风,便是要走。
却不想正逢遇上雪雁叩门过来,这对主仆面面相觑,只听得雪雁道:“姑娘,刚才你出去时,有个公子过了正堂遣请帖子令小厮给到院里。问林公子是否在家。”
‘林公子’这三个字一出来,林黛玉的脸色立马变了。连带着堂内的气氛也一瞬安静下来——贾宝玉是怕,薛宝钗则是知道林黛玉这两天都少有提起林怀谨,他们两个人之间怕是生了什么微妙的冲突,更不会主动插手中间的事情。
“你只管同对方说,他入了宫后,一直都未回来。”
林黛玉说的话其实是真的。在林怀谨入宫后,对方把两个大丫鬟碧桐和彩凤都留了下来,只带了书童和另一个姚嬷嬷过去。
而她旁边的王嬷嬷,林黛玉把对方送回了金陵,加急去向自己的父亲告知林怀谨说的那些话,相当于给手上的仆人来了个重新拆组。
在拆组后,如果算上林怀谨留下的丫鬟仆人,林黛玉目前管着一个独立的院落,是贾府里丫鬟下人最多的小姐,没有之一。
雪雁点头去回话了,林黛玉便又在薛宝钗处坐了一会,等听雪雁又来报说:“对方听了后,只说不打扰姑娘,未来有日相见。”
“那你同我回院里吧。”林黛玉说。她同薛宝钗和贾宝玉又谈笑过两句,便消失在雪中。
她们离开梨香园后,雪雁才又补了一句:“那位客人说,他叫卫若兰。若是带着林公子留下的那块牌子,未来可以去他家直接做客。”